第54章 静坐战争
五天后，林沐和丁宁，站在昌都城的城头上，手持望远镜，远远的观察这鞑靼人的大军。
古人常说，人一过万，无边无岸。林沐这一次可是真长见识了。远处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像是一个移动的森林一样，一点一点的朝着昌都城压了过来。
对方都不用打，光是这个气势，就让林沐有点儿腿肚子转筋了。到了这个时候，林沐越来越后悔，当初修城墙的时候，为啥不再修的高一点儿呢？
当前的这个高度，实在是给不了他安全感。
“二哥，咱们脚下的这个城墙，能挡住对方么？”林沐怂怂的问道。
“安啦安啦，三丈多高的城墙，他们拿什么登上来？”丁宁倒是很自信，尽管他的两条腿也有点儿打战，但他是将军家的嫡子，总不能弱了气势。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的主心骨就只有一旁的丁平了。
这小子当初因为要养伤，就没有跟着丁宗诚一起走，也正是因为这样，现如今才让林沐和丁宁有了一些主心骨。
丁平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起码不影响他站在城头上指挥作战。看着旁边的这两个弟弟的表现，丁平倒是还算满意。
至于说他们害怕？
这种事儿谁不怕？尤其是看着敌人黑压压的走过来的时候，这是最让人害怕的。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害怕，真要是打起来了，那就没工夫让你害怕了。
等到这样的场景多经历几次，那这小哥俩也就能算是老兵了，再见到如此的场景，也就不会被吓得哆嗦了。
“传令，让武威营的将士先上城头，等扛过了第一波，再换下一个营上来。”丁平沉着的下着命令，传令官得了命令以后，转身就往城下跑去。
十几分钟后，一队队的武威营将士就开始蹬城，随后配合这里原有的兵马，开始警惕的看着城下的动静。
所谓望山跑死马，从中午时分林沐看到对方的大军，直到晚上日落时分，对方还没有走到昌都城下呢。
就这速度，还敢号称是游牧民族？
“林沐，丁宁，切不可大意了。对方走的慢是为了保持队形，一般来讲，攻城作战的时候，一开始最怕的就是对方有伏兵，到时候一旦队形不严整，很容易为敌所乘。
真要是那样，前有坚城，后有追兵，很容易造成崩溃的。”
丁平见这哥俩儿已经从中午时候的害怕，变成了晚上时候的轻敌，于是借机给他上一上战场教育课。
丁平是正儿八经打过仗的，因此林沐和丁宁对这位大哥的话还是很信服的。当下也便收起了轻视之心，好好的跟着这位大哥学习怎么打仗。
只不过就在这小哥俩儿诚心诚意的想偷师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一连三天，城墙下面的鞑靼兵，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丝毫没有要进攻他们的意思！
“不可轻敌！按我猜想，敌人一定是为了引诱我们出城去，万万不可上当！”
丁平严肃的说道，下面的小哥俩深以为然，齐齐点头。
如此又是四五天过去了，城墙下面的鞑靼兵仍然如此，甚至到了晚上，还能清楚的看到他们喝酒吃肉，调戏抢来的女子。
“万万不可轻敌！照我猜想，鞑靼人一定是在收集木料，准备攻城器具。我等做好准备，随时应对敌人强攻！”
林沐和丁宁能说啥？那就接着等呗。只不过当初心中憋着的那口气，现如今已经泄的差不多了。
林沐是实在看不懂了，这都七八天了，打又不打，走又不走，两边人就这么互相看着，有意思吗？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丁宁心里也在发毛，不知道眼前的鞑靼兵这是要闹哪样！
按说不应该啊，这特么哪是鞑靼人的作战风格？完全跟以前不一样嘛！
可要说让他出城去试试敌人的斤两，丁平又是不敢的。
开玩笑，万一中计了呢？昌都城可是他们老丁家的根本，万万不能有失的。
那就继续等着呗！反正他们兵精粮足，你不进攻，我还省事儿了呢，谁怕谁呀。
就在所有人都对眼前的景象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哈密城里却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王子腾坐在帅帐里，细细的听着手下的哨探传回来的消息。
“启禀大帅，鞑靼人已经将昌都城围的水泄不通，咱们的探子根本就过不去。”
“废物，那么大的地界，本帅就不信，他们还能都派人守着？再去探，从两边的山上翻过去探，必须要看到昌都城的情况。”
看着堂前哨探憋屈的表情，站在大堂上的一位负责哨探工作的一位军官站出来打圆场，道：“大帅，这个法子我们试过了，可是昌都前段时间下了雪，地上的雪足足有二尺多厚，这样的情况下爬山侦查，弟兄们实在是过不去呀，还请大帅体谅。
我们猜测，鞑靼兵已经攻了昌都城七八天了，该是到了强弩之末，咱们大军压过去，定能解昌都之围。”
“哼！自作聪明！”王子腾冷哼一声，骂了对方一句，这才说道：“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确保鞑靼人的大军不会突破咱们的防线，重新掉头进入中原。
保护咱们大夏腹地的百姓不受鞑靼人侵扰，这才是重中之重的。本帅让你等查探昌都城的战况，为的是得知鞑靼人攻了几天，受了多大的损失。
如若他们大军未失去战力，咱们就不可妄动，以防贼人掉头东进。
如若是他们在昌都城下碰的头破血流了，咱们的大军自当跟进，一举将鞑靼人的大军，留在昌都城下！
都听清楚了吗？”
“是，末将尊领！”在场的几位将军，纷纷躬身称是，谁都不敢再多言。
毕竟目前的局势很明显了，这位王子腾王将军玩的这是借刀杀人！毕竟在这西军之中，谁不知道王子腾跟丁宗诚是死对头？
当年他就想坑死丁宗诚来着，奈何没能如愿，这一次借着鞑靼人的刀锋，故意又想故技重施了。
众位将军离开帅帐以后，几个跟丁宗诚相熟的就凑到了一起。
“这位王大帅要干什么？干嘛非得跟老丁过不去呢？两个人到底有多大的愁？多大的怨？”
“这谁知道？按说老丁跟王大帅也没在一起呆过呀，两个人是因为什么结的仇呢？能让大帅痛恨老丁至此，两次行这借刀杀人的计策？”
“这便无人知晓了。”又一位将军如此说道，等他说完，还长叹一口气，“唉，只是可惜了老丁，怕是挺不过这一次了。
我本还想着，等过了年回兵部述职的时候，花点儿银子，想办法调到老丁那边去呢。”
“谁说不是呢！听说那边来钱的路子宽的很，可是比带着咱们那个沙窝窝里强多了。”
三人长吁短叹，既为自己将失去一个老兄弟悲伤，同样也为自己失去了一个发财机会而心痛。
就在这三个人长吁短叹的时候，帅帐大堂里，王子腾“啪”的一声拍响了桌案，震惊的看着堂下的信使。”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帅，丁宗诚未在昌都城，早在月余前，他便率领两万骑兵，深入草原，去到鞑靼人的腹地了。
不过他未曾找到鞑靼人的王庭所在，倒是半路遇上了蒙古人从宣府撤下来的五万兵马，双方已经鏖战半个月之久，并与京师取得了联系。”
“哎呀！鞑靼人骗我！”王子腾“刷”的抽出宝剑，一剑砍在了桌案上。
王子腾被气疯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鞑靼人竟然把他当成傻子给耍了。
原来，这次鞑靼人在出兵之前，就已经派使者，暗中找过王子腾了。
按照他们商定的计划，鞑靼人联合蒙古人，一同进攻大夏。
蒙古人进攻宣府，那一定是久攻不下的，随后，蒙古人就会折返向西，也从大同的方向打过来。
而这个时候呢？王子腾已经带着大夏朝的主力，跑到西边来追鞑靼人了，对于那边入侵的蒙古人，根本就是鞭长莫及。
那么朝廷能眼瞅着蒙古人长驱直入吗？
那当然是不行的呀，而到了这个时候，再想调西军回头，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因为很明显，这个时候西军要是回头，那岂不是要被人两头堵么？
因此西军不能不但不能回头，还得对鞑靼人“穷追不舍”，如此才是最符合大夏朝利益的。
那么谁来对付蒙古人呢？
毫无疑问，皇帝就得派出他的嫡系部队来了。比如说京城周边的京营，又或者是常年驻扎在真定、大宁、河间一线的天顺军。
在王子腾想来，朝廷多半是会让这两支部队，各自派出一部主力，分别从太行山的南北两边进入山西境内，以此挡住蒙古军的入侵。
京营的兵马在他亲弟弟的手下，而天顺军大部分是南安王府卫家的嫡系。
如此一来，这两支部队只要困住了蒙古人，那困兽犹斗之下，无论他们是进攻还是撤退，都会跟一方势力进行死拼。
撤退，就会遇上王子京率领的京营，到时候王子京定然不惜代价的投入兵力，最好是让京营元气大伤，自此不再成为威胁。
要是蒙古人继续往南，那就去消耗南安郡王的实力好了，总之不会伤到他们王家的实力分毫。
到时候此消彼长之下，天底下最能打的部队，估计也就是只剩下目前他们王家的西军还有北海郡王北军了。
而如此一来，既消耗了皇帝的实力，又消耗了世家的资本，那他们王家顺理成章的，就成为这次战争的最大赢家，同样也会获得最多的政治资本和胜利果实。
比如他王子腾，驱除了鞑靼人，没有让敌人在大夏的精华区域烧杀抢掠，最后还在昌都城与鞑靼人“血战十数日”，就算皇帝不愿意赏他，朝廷也不会答应。
再也他的弟弟王子京，带领京营与蒙古人血战，虽然损失会非常大，但是保住了京师啊！
这种功绩，反正满朝文武眼里，那只可能是功绩，得不到半点惩罚！即便是皇帝可能会因此恨的想杀人，他也得捏着鼻子吃下这个大亏。
因为，天下最能打的西军，那可是在他王子腾手里，皇帝就是再生气，他又能怎么样呢？
作为这个时代的世家大族，那是真的能跟皇帝掰手腕的。
靠的是什么？
军权，实力。
这里的军权说的可不是一个官位，这里的军权说的是谁能在这支军队里说了算。
毕竟军队这个东西，即便是到了后世，国家概念无比清晰的时候，各国的军队中，依然有各种的山头主义、师生会、老乡会什么的东西，更何况是这个消息闭塞、人情大于国法的封建时代？
曾经的西军，主要是贾家的地盘。但从国朝一开始，这里面就混入了王家、林家还有甄家等各个势力的力量。
大夏太祖之所以将西军中的派系搞的这么复杂，当时就是为了防止一家独大，朝廷控制不了西军。
可现如今呢？
几十年过去了，除了曾经实力最小的王家，剩下的几家都已经被朝廷豢养成了废物，已经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了。
就比如他现如今手里的这支大军，除了一部分是他们王家的嫡系外，剩下的大多数都是贾家、甄家、还有史家的嫡系。
至于林家的嫡系？呵呵，现如今是丧家之犬，跟着他王子腾混口饭吃罢了。现如今，自己摆明了是让同样出身林家的丁宗诚去送死，他们几个林家出来的将军，又敢在他面前放个屁吗？
说到底，林家成了绝户啦，他们几个也只能是良禽择木而栖，不跟着他王子腾，又能跟着谁去？
王子腾的这个计划，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可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会在你觉得天衣无缝的时候，突然给你来个意想不到！
谁特么能想到，那个天杀的丁宗诚不老老实实的在昌都城里呆着，竟然带着主力部队跑到草原上跟蒙古人干架去了！
而蒙古人呢？并没有按照约定从大同进入山西境内，而是特么的要去偷鞑靼人的老家！
麻蛋的，做人的诚信呢？你们特么不是跟鞑靼人歃血为盟了么？特么的转回头你就去偷人家的家，太特么不要脸了！
还有前面这些狗日的鞑靼兵，昌都城里都没有了丁宗诚的主力，你们竟然攻了十来天都没能打下来昌都城，王子腾都觉得见了鬼了！
不是说昌都一共只有两万兵马么？
现如今丁宗诚带走了两万人，那昌都城里是谁在守城？
真特么活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