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天佑四年，正月十五。
几匹骏马飞驰在神都城的街道上，骑在骏马上的骑士，身后背着一面红色的小旗，奋力的操控着身下的马匹，急速的朝前跑去。
而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一边敲着手中的锣鼓，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着：“红翎急报，快快闪避，昌都大捷，阵斩十万！”
“哪儿？昌都？昌都在什么地方？”大街上，人们听着这个陌生的地名，不由的互相问询起来。
“昌都你都不知道？吃过肉罐头么？那就是昌都那个地方产的，听说老远了，离着神都有十万八千里呢。”
“那么远啊！”听着的人感叹一声，觉得既然是那么远的地方，那发生什么跟自己都没啥关系了，于是重新照顾起了自己的买卖。
皇宫之中，皇帝正在早朝，突然看到大殿之外有身负红旗的人正在快步跑来，当下就让人去查看。
过不多时，信使被带到大殿之上，只见他战甲破破烂烂，身上的血污都结了痂，就连头发都仿佛是被火烧过一样，少了很大一块。
如此狼狈的样子，看的大殿上的这帮人，心里都是一沉。这是败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惨？
以往那些打了胜仗的将军，谁派回来的信使不是光鲜亮丽、盔明甲亮的，可是再看看这位，完全就是个丧家之犬的模样嘛！
“何处战报？竟如此急迫？”坐在大殿上的皇帝，看到来人这幅鬼样子，心里也不能淡定了。
可恰巧，此时的信使光顾着喘气了，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皇帝，自己呼哧呼哧的在那儿喘气，可是把皇帝急的不行。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的皇帝于情于理都不能治信使的罪，人家跑成这样子，那是恪尽职守，别说治罪了，他反而应该嘉奖才是真的。
“有战报吗？拿来朕看。”皇帝等不及了，这满屋子的人不能只看着你喘气儿吧。
见到这人身上还背着一个竹筒，想来里面一定是装着战报了。皇帝一想算了，别难为这个士兵了，还是自己看吧。
太监将那个竹筒取过来，拿到皇帝的跟前，验过了封印的火漆，这才用小刀破开，拿出了里面的战报。
“微臣昌都守将昭武校尉丁平上奏陛下：
自去年十一月中旬，十万鞑靼大军聚于昌都城下，欲攻昌都。此时，昌都主力均已被臣父带走，城中几无守城之兵。形势危机之下，微臣联合昌都城中林沐等人，发动本地牧民，俱坚城而守，月余，未使鞑靼兵一人进我昌都。
至十二月末，西军先锋冯秋吉、代洪、厉长春三位将军穿越碎石河谷，翻越天山天险，绕过鞑靼人重兵把守之红山谷，进入昌都地区。
此路之艰险，行军之困难，待到鞑靼人知道后，纷纷惊呼：此军竟能飞乎？
待到先锋军至，林沐以草原大巫之身份，发动牧民保家卫国，联合先锋军，与鞑靼人血拼七日，斩首两万有余！
待到王子腾督师大军至红山谷口，鞑靼人欲与之决战之际，我昌都守军，联合先锋军、当地牧民数万人，于鞑靼大军身后进行突袭，阵斩贼将十八人，斩首不下五万之数，迫使鞑靼从昌都以东仓皇而逃！
至微臣书写战报之时，先锋军联合当地牧民，已在追杀东逃之敌。
王督师统帅西军，于红山谷外遭伏兵偷袭，损失甚微。”
得了，一封战报看下来，皇帝已经知道前线发生的事情了。
至于战报上面的数字，那也就是看看得了，当不得真的。真要是按照他们写的算，那鞑靼人还逃个什么劲儿？估计都被他们杀光了。
不过这种事儿给自己长脸的事情，皇帝自然不会说破的。不但他不会说破，下面的大臣们更加不会说破。
你说破他干什么？这种口水官司，历来又打不赢！
你特么不信老子砍了这么多头颅啊？
那你亲自来看呀！你信不信，你要是真的去看，说不定他们真能给你凑上这么多的头颅的。
杀良冒功这种事，哪朝哪代没有发生过？
不管这个阵斩数量的水分有多大，但事情总不会造假的，自己人打了胜仗，逼迫鞑靼人东逃了，想来这个杀敌的数量，怎么也得有个一两万级。
有这个数量就行了，皇帝已经很满意啦！
等到皇帝看完了奏报，他再看金銮殿上这个信使的时候，突然感觉他又是如此的可爱，忠诚！
看看，看看，这就是朕的士兵啊，他们取得了傲人的战绩，竟然连梳洗一番都顾不上，第一时间就从战场上奔赴朕这里，这不是忠心又是什么？
这样的兵，太好了啊！
“去，将这位勇士请下去，好生照料着。”皇帝心疼起自己的兵来了，立马就吩咐人将这个信使给带了下去，好吃好喝的伺候起来。
随即，皇帝一甩袖子，人就站了起来。
“今次取的昌都大捷，是我大夏上下一心，将士用命，是我朝人心所向，传檄天下，让臣民们高兴高兴。”
皇帝要耍帅，这帮大臣们怎么好意思拦着，纷纷跪地恭贺起来。
等到皇帝显摆够了，这才想起来如何封赏这些人。
林沐，丁宗诚这些人是皇帝认为的自己人，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林如海挂了呀！而林沐还小，他有信心，将林沐收归自己所用，那么像是丁宗诚还有冯，厉，代这些曾经追随林家的中层将领，也会相应的成为他的力量。
在这方面，有个很现成的例子，就是忠顺王。
别看忠顺王好像很怂很怕死的样子，但他手里的关西八卫，可是制约西军的主要力量。
现如今昌都起来了，那么提高昌都的地位就显得很重要了。
皇帝不怕林家的这些人，将昌都当成自己的底盘，那里离着神都五六千里远呢，他们就是在哪儿当土皇帝又能怎么样？隔着一个关西八卫，再隔着西军，量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但是有这样一股力量存在于大夏的西陲，对大夏，对他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来，从战略上，昌都，大同，加上宣府，就组成了大夏朝面对北方游牧民族的三个重要军事堡垒。一旦一个方向上有事，另外两个方向就能朝他们的内部进攻，迫使他们不敢造次。
二来，昌都的存在，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制约忠顺王的关西八卫和西军控制的山陕地区。
互相制约，互相平衡，这是任何一个当权者，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
只要再给昌都几年时间，等他们足够强大之后，皇帝就能有信心解决西军中的问题了。
到了那个时候，内有京营的护卫，外有边陲的昌都军震慑，他就能一点一点清除那些，趴在大夏朝身上吸血，还要企图控制他的那些世家了。
在大夏朝几代皇帝的心里，他们永远都是将世家当做皇族的第一敌人的。
至于几个边将，呵呵，只要没有世家的影响在里面，那处理起来又有什么难的？
想清楚了这些，皇帝就开始说话了。
“传旨，升昌都城为昌都镇，原昌都节度使，升任昌都镇总兵。
昌都镇之下，设立三卫，丁宗诚之子丁平，授宣威将军，升灵山卫指挥使。
冯秋吉，授宣武将军，升昌都卫指挥使。
代洪，授宣武将军，升山北卫指挥使。
林如海之子林沐，此番作战有功，又是世勋之后，准予降等袭爵，授从三品安远将军，授千户之职，驻防卫生城。”
皇帝的话说完，眼睛扫视了一圈儿下面的大臣，意思是你们有什么意见没有？
底下的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他们能说什么？
皇帝能不打磕巴的说出这么多人的名字，还有那么偏僻地方的地名、行政区划，这还不够说明问题的吗？
尽管所有人都觉得这次的封赏有点儿过了，但这都是林家的人，而林家也算是世家，那么作为世家一系的官员，他们当然不能站出来反对了。
真要是那样，岂不是窝里反？不但让朝堂上的科举官们看笑话，又让皇帝如何想他们？
但是吧，作为世家系的官员，他们还真的不希望皇帝如此的封赏林家。
毕竟，这算是什么呢？收买么？
林家本来已经倒了，如果没有那个林沐，那就成了绝户啦。因此他留下来的资源，除了被皇帝吃两口，绝大大部分还是会被世家瓜分。
可现如今皇帝再次将林家给立起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皇帝的分化拉拢政策。
林沐还是个屁大的孩子，而且皇帝还指望着林沐给他治病呢，因此可以想象的到，林沐以后大部分时间里都会呆在京城。
而皇帝呢，又帮他开辟“地盘儿”，扶植力量，可以想见，在未来的日子里，这家伙就会成为另一个忠顺王的存在。
忠顺王算个什么东西?
那不过是皇家养的一条狗罢了。别看他也顶着个王爷的名头，但是跟中原地区的世家大族，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而皇帝如此安排林家，很明显就是把林沐往这个路子上引呢。
他要分化世家，而林家就是一个表率。利用林沐这个小屁孩啥都不懂好控制的现实，成功的在世家大族的体系集团里开了一个口子。
见众人没有异议，皇帝就让翰林院的人去写圣旨了。
至于此次带领西军征战了大半年的王子腾，皇帝连提都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