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西凉城中,人鼎沸腾,凸凹不平的街市上,沿街的小作坊星罗棋布。铁匠铺里呼呼的风箱声和捶打声不绝于耳,火苗映红了匠人的脸膛。小商贩们杂儳不等,不停地吆喝、叫卖。
不远处,一溜骆驼商队从东往西赶来,沉闷的驼铃声在落日的暮霭中传出古老的沉重。
驼队在城西的一家客栈前停下,客栈里走出店家主人。“来啦!吴家垛子队!吴家爸爸!”店家一副热情的面孔和干练的装束。
圈好骆驼,卸下垛货,驼队人马鱼贯而入进了客栈。几个沙哑嗓子和鼻音浓重的商客叫喊道:“吃的!喝的!端上来!”
“好咧,来了!就来咧”店家忙而不乱的脚步在应酬。
客栈里已是灯火一片,通明透亮,酒令,笑声狂饮和旅途劳累的宣泄,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展露无遗。
酒兴正酣中,一个人匆匆来到商队领头吴老大跟前,在他的耳旁一番低语,一脸惊诧的他张口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日!”那人答道。
吴老大霍地站起身,一脸的恚气与愤懑。
“快去备马!速速回府!”
两匹马飞驰上路,扬起流星般的蹄火星光。
“老爷回来了!”顺势下马的吴老大疾步迈入屋内,下人忙上前道明事情原委。
“老爷!前段日子,蔡开元那老贼从山西请来个拳师,寻衅滋事,砸了蔡仲葛的武馆,昨日又打死蔡仲葛拳师,并扬言要赶尽杀绝,现在三少爷的命悬一线,随时可能。”
“你,速去唤三娃子回来,叫他千万不可鲁莽冲动,此事非同小可,一定把他带回府!”
“是!老爷!”下人立即往蔡家台子赶。
吴老大一拳砸在桌子上,两眼喷着火,一副焦虑和愤怒的表情。
“狗日的蔡开元,居心叵测,这分明是冲我而来,冲骆驼商队而来!”
蔡家台子武馆,一片狼藉,蔡仲葛的灵柩停放在大厅中央,肃穆庄重。
吴三娃子、蔡仲葛唯一的女儿丫头妹子披麻戴孝,哭声连天。
“爹啊!您走了,我咋办?”丫头妹子已人昏泪飞,悲恸至极。
“师父!师父!”怒火满腔的吴三娃子义愤填膺,紧握双拳,眼中燃烧起报仇的火焰。
陇西北的晚秋,万木肃杀。树叶从枝条上坠下,像一顶顶降落伞,地上铺满上厚厚的叶子,风一吹,沙沙作响,风卷残叶的寒冷,让人不免打个寒颤。几个放牛的长工吆喝着牛群往下马杨湖赶。天气冷了,牛和人都显得有气无力。径直走往跟前的外乡人见围了一圈看一个老人正在教拳,随后引来一阵喝彩。
“三娃子!就这样照着步法教他们练!”老者道。
“是,师父。”吴三娃子答应完便领着大家伙练起了拳。刚停下步子,外乡人忙上前说:“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只会玩弄几下花拳绣腿,敢在这里开场子授徒,真不知天高地厚!”他用手拨开人群。吴三娃子冷不丁地被拨了一下,险些歪倒。顿时火一下子上来,准备出手。很快停住手的吴三娃子想到师父的教诲,万事不可莽撞,冷静,于是收住了步子。
吴三娃子这时才用正眼看了一下那人,三十岁出头,身材魁梧,两眼炯炯有神,肩膀上斜背着一个包。两只脚深深地扎在土里。吴三娃子倒吸了一口气。
此时的蔡仲葛师父见有人来,便走上前,抱拳施礼说:
“好汉,远道而来,何不进屋一叙。”
“不用了!我是受人之托,今天前来让你们腾场子!”
“什么!腾场子!为什么?”吴三娃子抢白道。
“我已经说过了受人之托。难道还要给你说为什么吗?不知死活的东西!”他斜视一下又说“为了给你们留个面子,免得看到不愿意看到的结果,给你们一天的时间,立刻滚蛋,滚得越远越好。总之,不要让我在凉州的地面上见到你们!否则……”说完冷哼了一声走了。
“胡说八道。我们的地方,让我们滚,岂有此理。不走、不走,看他能如何我们!”徒弟们七嘴八舌地嚷嚷。
“师父,我们就不走,他要来硬的,我们就给他干!”吴三娃子不服地说道。
“三娃子!远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里怕有场灾难呐!”
“师父!为何这般沮丧,难道师父你怕他不成?真要走?师父!”吴三娃子开始急躁。
师父用手示意,吴三娃子压下火,站在一旁。师父深思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说:“孩子,徒弟们!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他的目的是赶尽杀绝!这里头有一场大的阴谋!”
“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等他们来灭我们?还是……”
“三娃子,你来,我有话说。”天三娃子跟随师父进了屋。
“三娃子你明天带上丫头妹子离开这里,那些徒弟们把他们打发回家,那人的目的不是这些孩子,是你和我。所以你必须走,走得越远越好,带上丫头妹子一块走!”
“师父!我不走你和丫头妹子一块走,我留下!”
“三娃子!听师父一句劝别固执,师父如今已年迈,跑出去也是枉然,你还年轻!师父没有其他念想,就是这丫头妹子为师放心不下。她娘死得早,在我跟前娇贵惯了,有些任性,以后在你跟前难免有些”师父说到这里,老泪已从脸上滚落。“三娃子,为师没有别的话儿,带上丫头妹子远走高飞,永远别回来!只要你们俩好好地,师父我就放心了!”
“师父!我留下,你们走!”吴三娃子还在央求师父。
师父显然有些动怒,目光中喷射出一股怨恨,气得脸色惨白。
吴三娃子见状,急忙上前安慰师父“我走!我们走就是了!”
遣散了众徒,吴三娃子和丫头妹子双双跪在师父面前叩头。
“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照顾好丫头妹子。让她这辈子幸福。”
师父一脸欣慰,长发飘然虬髯傲骨。
第二天一早,吴三娃子带着丫头妹子刚出门,被人挡住了去路。
“想走?晚了!”外乡人一脸的骄横。
“你们,你要干什么?”蔡仲葛一步跨到跟前。
“不干什么!想走可以,你和这女娃留下,其他人愿意走哪都行。”外乡人说完示意了一下,几个家丁便一拥而上,想绑丫头妹子。吴三娃子立刻上前,用身子挡住家丁,家丁们畏惧地往后退缩。
“崔总管!这……”
崔总管见那小子护上了女娃,便心一狠,亲自动起手来。不想刚一动手,姓崔的就感到这毛头小子不是一个等闲之辈。有些功夫。这是他当总管以来第一次出手。“我得给你们露脸,干一把”。他使出了九成的功力与吴三娃子打斗起来。
战了几个回合后,崔总管见那小子的拳上功夫不在他之下,有些套路略胜他一筹,心猛然惊了一下。如果再这样耗下去,胜负难料不说,说不定还……怎么办?既然已出手,也不能半路上住手,不然这个人我可丢不起。他不想刚来就杀人,蔡老爷提前吩咐过他。但此时,双方已战到酣处,不能收手。
年轻气盛的吴三娃越战越勇,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崔总管一见这小子越加勇猛,他干脆狠下心,顾不得许多,暗下了狠手。他用功发力,然后抬脚向吴三娃子踢来。正打的熟酣的吴三娃子完全没有防备这踢来的一脚。他的肩膀被重重一击,人倒了下去。
崔总管看到这小子倒下,便乘胜追击,这一招早就被蔡仲葛拳师看在眼里。他纵身一跃,跳至徒弟跟前,挡住崔总管踢来的第二脚。这山崩地裂的一脚,彻底摧垮了他的内功,蔡仲葛浑身散架一般,胸口一阵血涌,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只是把盏的功夫,便咽了气。
吴三娃子见师父已死。更是怒火满腔,“噌”地一下挺身而起,冲向崔总管,崔总管一见死了人,又见毛头小子此时已红了眼要找自己拼命,心一横,决定放手一搏。
“慢,不可再……”此刻,蔡开元喝住了崔总管。“我一再让你不要杀人,你这样做,叫我今后怎么做人,还不快滚下去!”
“我只是想让那丫头到府上干活,并没有其他意思,没想到弄成这般田地。人死不能复生,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他唤来一个下人放下十两银子。“先将蔡老安葬了吧。”
葬了师父,吴三娃子做好了一切准备。行动前,被丫头妹子察觉。她抱住吴三娃子的腿苦苦哀求。
“三哥。你不能去那人心狠手辣。你要有个好歹,我怕。”
“怕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与他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不,三哥,你别去。……”丫头妹子无助地哭着。一心想复仇的吴三娃子犹豫了。回头看着这个不满十四岁的小妹子,他停住了脚步,卸去紧身甲衣,坐了下来。
“三少爷……”一阵急促的喊声。吴三娃子急忙开门,吴府管家急身闪进门,压低嗓音说“我奉老爷之命,前来唤你回府,老爷说了,让你务必回府!”
“可是……”
“快走吧。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少爷,老爷说了,叫你千万不可鲁莽。少爷,快跟我走吧!马已在外面等候”吴三娃子只好点点头,带上丫头妹子一同上马,直奔家府。
夜黑星稀,晨光中他们回到府上,爹娘早已等候。吴三娃下马来到爹娘面前,双膝而跪,“爹娘!孩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吴老大一脸严肃:“这个不怪你,不是你的错。看来这是一场阴谋,是冲我而来!是冲骆驼商队而来。你什么也不要管,带上这个丫头立刻走。永远别再回来。”
“爹,既是冲你和商队而来,那我就更不应当离开。”
“不行。他们的目的你不知道。你如果不走,便是他们的绊脚石,下一个除掉的就是你!娃子!千万记住,绝不可鲁莽。听爹的!赶紧走!”吴老大时急得呛了口,发出剧烈的咳嗽。
“爹!”吴三娃子争辩。
吴老大用手止住了儿子,唤过下人,牵来一峰双峰骆驼,将绳子递到吴三娃子手上,转身进了屋,关上了门。
吴三娃子跟至门前,下跪叩头。娘伤心地走到近前,抚慰儿子的头。“三娃,让娘再看你一眼。不知儿今日一去,何时回来,娘真舍不得!娘用衣襟拭泪。”
“娘!您保重,告诉爹,儿子一定会回来,到时会好好侍奉您二老。”
“儿,记着,回来看娘,回来看……”
“少爷,快上路吧,晚了怕……”下人牵出骆驼,用腿顶了一下骆驼,骆驼随即跪下,吴三娃搀着丫头妹子一起骑上骆驼,迎着黎明,渐渐远去。
腾格里沙漠的边沿,几束杂生草,骆驼刺顽强地生长着。枯黄的草叶中带着几片绿叶。草叶下几只甲虫吸吮着少有的水汽。四脚蛇高昂着头,穿梭在沙上划出一行行脚印。
拉着骆驼的吴三娃子只身闯进了沙漠。驼峰上的另一个仍不时嘤嘤泣哭。
日落西下,经过一天的奔波,人已疲惫不堪,骆驼也低吼着,喷出沫子,停了下来。
“休息下吧。”吴三娃子用膝盖顶了一下骆驼,骆驼便跪下,吴三娃子从驼背上扶下丫头妹子。
“就在这儿休息,明天天亮再走!”他说。
丫头妹子没应声,她将头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看到一双忧伤的眼睛。
吴三娃子从驼垛上取下一块毡毯,铺在骆驼身边,安顿好她。
四周一片寂静漆黑。远处闪烁着几盏绿绿的光,狼一声接一声的长嚎。丫头妹子和骆驼都在发抖。唯一能驱赶狼群侵扰的就是熇熇篝火。随着篝火的大小,狼群的远近,时间在悄声划过,启明星已夺目耀眼。伴着狼群的远去,天亮了。吃了几把炒熟面,喝了几口水,他们又上路了。
骆驼和吴三娃子大步向沙漠腹地走去。晌午,头顶的骄阳喷着火,热浪袭人,沙漠死一样的静,没不一点声响和生机。满目的沙丘、沙梁,一望无际。天上连只鸟儿都见不着。除了沙地尽是沙,昂着头的骆驼,低着头的人。更加荒凉的腹地沙漠,落日又次西趖。黑夜笼罩大漠。圈好骆驼,安顿歇息,一切停当后,几把炒面,几口水,充饥解渴。吴三娃子趁着天擦黑,倒头便睡,困乏的他,睡得很沉,这一夜,很平静,没有狼的侵扰。
又一天的启程上路,所不同的是沙包、沙梁已经成了小沙山。站在沙峰处往下看,人和骆驼蚂蚁般大小。
第四天。
行进中的骆驼突然躁动不安,显得十分慌乱。怎么拉它,它都万分惊恐地不停咆哮,不再听从主人的命令,开始发疯似的奔跑。它的鼻孔和嘴里不断喷出白沫。吴三娃子一惊,忙向驼背上的丫头妹子喊“抓紧缰绳!”
丫头妹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刻吓倒,惊慌地叫喊“吴哥哥,快救我!”
吴三娃子急追骆驼,但在沙漠中,骆驼的奔跑速度是惊人的。不一会儿,丫头妹子的叫喊和骆驼的身影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远处的天空,乌云叆叇,黑云夹着沙尘滚动着向这边涌来。一阵风急驰而过,骆驼拼命加速狂奔。吴三娃子筋疲力尽,倒在沙丘旁。
顷刻间,狂风卷起沙,沙乘着风,刷,呼啸而至。正午的天片刻混沌一片。沙被卷向空中。一座高大的沙包瞬间被夷为平地,不远处的平地上又诞生新的沙包。风加沙的尖厉象千万个魔鬼在吼叫,吞噬掉整个世界。
吴三娃子在拼命叫喊。
沙暴的吼叫早已淹没了他的喊声。
沙尘暴越刮越猛,沙子越打越凶,急厉的风撕开一座座沙丘,尖叫着、肆虐着。尖叫、肆虐、刮割、吹打、天地都在发抖。持续了一天一夜,风停了,沙不再动了,疲倦了,静躺在那里,沙漠恢复了往常的宁静。太阳慢慢地升起。
吴三娃子昏沉地睡着,在昏沉中仿佛看到门前的那棵大柳树,看到爹娘穿着褴褛的衣裳,站在他面前,看到师父用牙咬断那姓崔的喉管。他的头好重好重,身子很沉很沉。没有一点力气爬起来。一番挣扎后,他翻起身,试着站立,接连几次都倒了下去。嘴、耳朵、鼻孔全是沙子。骆驼、丫头妹子、水……他再一次爬起,四下张望。
“丫头妹子!丫头妹子!”嘶哑的喊声连自己都听不到,干燥的嗓子早已发不出声响。
是什么东西在动,他感到惊奇,仔细看过去,骆驼就卧在他脚边,大半个身躯被沙所埋没,只有头和双峰凸现在外面。沙和骆驼融为一体。
吴三娃子用双手刨沙,刨开驼峰身躯两边的沙子,直到又一次昏厥过去。
当他再次苏醒时,骆驼调换了卧的姿势。驼峰上光秃秃的,以前上面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吴三娃子绝望了。
望着骆驼,依稀记得风没来时,它驮着丫头妹子跑,现在为什么它又会在这里?他想了一会儿,抓起骆驼鼻孔上小半截缰绳,试图让它站立起来。
挣扎了几次后,骆驼痛苦地想站立起来却又倒了下去,每次倒下,都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最后它试着用力摆动身躯,猛然一声惨叫,终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浑身颤抖地往前走。骆驼每走一步,嘴里都会发出沉闷的叫声,他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吴三娃子紧随在骆驼身后。大约五里路程,一座土梁子呈现在眼前,骆驼停了下来,慢慢地卧下。
一块四周都是土丘的地势,中间是凹坑,像一口巨型锅。土丘边长满茅草,一簇一簇,把锅底似的凹坑挡得严严实实。
吴三娃子兴奋地跑下凹坑,他在茅草堆旁发现了丫头妹子。她侧卧在茅草边,身上的衣服已破烂不堪,脸和手上被划出一道道血口子。他抱起丫头妹子,爬出了凹坑。
不知多久,昏迷的丫头妹子睁开眼,她观望了片刻“哇!哇!”的嚎啕大哭起来。“吴哥哥”的喊叫。看到骆驼,她给他讲沙尘暴来时的那一刻。沙尘暴风疾沙打,骆驼狂奔到土丘边沿,用力甩下丫头妹子,丫头妹子跌落滚入土丘下面的凹坑。骆驼顶风往返,来到吴三娃子昏倒的沙丘旁,想驮上他赶往那块土丘,骆驼跪下用嘴拱吴三娃子,昏沉的他毫无知觉。无奈下,骆驼放弃驮他,卧在他身边用身躯挡住猛烈的沙尘暴。
“你看!吴哥哥,快看!”丫头妹子手指着骆驼。吴三娃子赶紧过来朝骆驼身上看。“天呐!”他大叫一声。眼前的惨景让他不敢相信,心痛地不忍再看。
骆驼替他挡风沙的那面身子,皮毛已被风刮割地成了光骨,血和沙粘连在薄皮骨上,渗着血。
吴三娃子泪一下涌了出来,用手轻抚骆驼的身躯,久久地将脸贴在骆驼的脸上。
“别哭了!妹子!走!”两人站起身,离开虚弱的骆驼往前走去。
“吴哥哥,骆驼不行了,我们的水也没有了,我们怎样才能走出沙漠?!”
吴三娃子沉默着,此刻他比她更焦急。
正午的太阳将沙漠快要烤焦,吴三娃子此刻的意识已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已看不清楚。他晕了过去。
在一阵急促的呼喊中他渐渐醒了过来。
“妹子,就是死,咱也不能死在这儿。哥没事,休息一会儿,继续走。”两人蹒跚着前进,倒下、再爬起。
黑夜来临,沙漠有了一丝凉意,丫头妹子瘫在地上,无力地说:“哥,我实在走不动了!你自己先走吧,我不能这样拖累你。再这样下去,咱们谁也走不出去。”
“来!我背你。”吴三娃子背起她又开始前行,发颤的腿一步一步往前挪。满天的星星在相互窥视,用同情的眼睛打量着倒下去的两个人。
又是一个阳光直射的正午,他们先后醒来,那峰骆驼又跪在他们身边,用舌头不停地舔着他们的手和脸。
吴三娃子扶住丫头妹子上了驼峰,骆驼摇摆不定,不肯立起,他抱下丫头妹子唤骆驼立起,它呼地一下起来,又嗷了一下卧跪。俩人明白了骆驼的意思,双双爬上驼峰,骆驼应声立起昂起头大步往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少个白昼。驼峰上的两个人昏昏沉沉,干渴、疲惫。
骄阳仍不知疲倦地烤着沙漠,不知又走了多少个白天黑夜。驼峰上的两个人昏昏沉沉,饥渴难耐。炎热和饥渴使他们随时可能从驼峰上跌下。
倒下!猛然一声最后的哀鸣。这个忠实主人的牲灵,轰然倒下。它完成了一次远征。带着成功,带着勇敢地自信,带着忠诚主人的骄傲,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它仿佛已经看到海市蜃楼的,那一片一片的绿洲。
“轰隆隆”。天边滚过几声闷雷。闪电撕开天幕在头顶上炸响。
雨水瞬间洒下,雨点变成了瓢泼。地上泛起了白泡,干渴的大地像一块巨大的海绵吸吮着雨水。
雨在天亮时分停下,热浪和灼热早已退去。天空像水洗过一样湛蓝,空气充满了湿润。
“快来啊!快!这里有一峰骆驼死了。”一声呼喊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这边还有两人人也死了!”一前一后,一男一女,双双骑马向这边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