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黄昏观测者
晚自习的霞光漫进教室时,我在草稿纸上无聊地画着第37个抛物线。我在林雨眠的座位斜后方45度,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她耳后一撮细小的绒毛,在余晖里融成金边。
胡昊突然捅我后背:“物理卷子借我抄抄。”
“你不是有手机?”
“被陈默那孙子抢去下游戏了。”他努努嘴,陈默正猫在后排充电,手机壳上贴着新买的钢铁侠贴纸。那孙子丝毫不关注班级守则里最近新添的晚间教室限电通知。
我抽出卷子时,夹在里面的电影票根突然滑落。胡昊眼疾手快捡起来:“哟,许同学有情况啊?”
“还我!”我伸手去抢,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前排的苏晓雪回头瞪着我们,发梢甩出茉莉香波的味道。
林雨眠也转过头来。她目光扫过被抓皱的票根,瞳孔突然缩了缩——像极了上周在实验楼撞见野猫时慌张的神情。
“这是…我的…”她伸手要拿,我心头一紧,脸涨得通红,触电般缩回手。票根边缘在拉扯中裂开一道细纹,那道抹茶绿的痕迹突然让我想起去年冬天的奶茶店。
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寂静的可怕。
那天晚上自习课快结束的时候,我看见她所坐靠窗第一个位置旁边玻璃上的雾气晕染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封皮,她对着道函数题皱眉的样子,像在解一道无解的青春谜题。
“你们刚才在传什么?”陈默突然幽灵般冒出来,嘴里一会叼着根棒棒糖。一会对着手机吹气,像吹凉热汤一样,试图用呼出的气体给手机降温,尽管知道这样可能效果甚微。胡昊刚要开口,教室灯管突然熄灭。
整栋楼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在突如其来的黑暗里,我突然感觉到有人碰了碰我的手肘。林雨眠的声音比月光还轻:“放学后,能来趟物理实验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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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实验室门口时,老式挂钟正指向九点十七分。月光透过百叶窗切割地面,林雨眠的白大褂下摆染着斑马纹。
“帮我调下分光镜。”她没回头,手里的棱镜折射出七彩光斑。我这才发现实验台上摆着整套光学仪器,接线板显示通电状态。
“你怎么有钥匙?”
“杨老师说月考实验题可能考光的色散。”她调整目镜的手指顿了顿,“况且...这里能看到双子座流星雨。”
我手一抖,牛顿环装置差点摔落。她突然轻笑出声,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这样的笑声,像是冰镇汽水冒出的气泡自然却又略带俏皮。
“电影票是去年圣诞观影会的。”她突然说。我抬头时,她正在笔记本上画光谱图,铅笔痕迹叠在旧票根上:“当时全班都去了,除了你。”
记忆突然闪回。那天我借口感冒请假,实际躲在宿舍看完了整本《三体》,谁知班主任张老头突然给了我们一个惊喜,带领我们全班去看电影。窗外的雪下得很大,手机里班级群消息不断刷屏,我看到苏晓雪群发的合照里,她身旁的空位格外刺眼。
“我以为...”我的声音卡在喉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棱镜突然将一束蓝光投在她侧脸,我看见她耳尖泛起薄红。
“许一天。”她转过来,手里握着那枚三棱镜,突然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彩虹是七种颜色吗?”
我摇头。夜色在窗外流淌,她的眼睛像藏了片星云:“因为白光经过折射会分解,但若用合适的角度...”她突然将棱镜转向月光,“你看,这是第十三种颜色。”
七彩光斑里混着抹奇异的银辉,像是把整个银河揉碎了投在墙上。我听见自己心跳声震耳欲聋,她的手肘不经意擦过我袖口,校服摩擦的静电让寒毛根根直立。
楼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雨眠迅速关灯,我们在突如其来的黑暗里屏住呼吸。保安的手电光束扫过门缝时,我闻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橙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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