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试着成为‘人’
说完，白川也不管廖忠的反应，铁鞭一甩，再度迎到了蜈蚣面前，与它缠斗了起来。
廖忠，是白川最后的牌了。
若是连他都叫不醒陈朵，那几人可能就不得不中断仪式，用涂君房那后患无穷的法子，让陈朵强行控制三尸了。
看着左躲右闪，狼狈不堪的白川，廖忠抿着嘴，狠狠地吸了一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陈朵身边。
“陈朵，廖叔知道，其实，你要的并不多。”
看着一动不动的陈朵，廖忠伸出有些哆嗦的大手，帮她理了理头发。
“但廖叔却让你失望了，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累，最终，却还是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是廖叔错了，廖叔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
“回来吧，廖叔求你了，小白这法子能行的，你以后肯定……”
说着说着，廖忠愣住了，他想到了之前白川对他说的话，想到了之前陈朵回应白川问题时那痛苦表情。
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光洁而又恬静的脸庞，纤细的四肢，还有身上，那因为蛊毒腐蚀而溃烂的皮肤。
突然，廖忠笑了，笑容之中带着自嘲与释然。
他缓缓地坐在陈朵的身边，看着陈朵脖子上那条颈环，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遥控器，握在了手里。
那颈环里，是炸弹。
是公司为为陈朵加上的紧箍咒。
只要轻轻一按，这世界上，便再不会有蛊身圣童的存在。
只要她有失控或是背叛的征兆，这颗炸弹，就会成为一张催命符。
“果然，小白说得对，你廖叔啊，是真的太笨了。”
廖忠有些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叹息着，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
“明明许诺要带给你自由，可直到现在，还想让你按廖叔的想法行事。”
“太大的自由了廖叔没有办法，但这小小的自由，廖叔还是给的起的。”
“放心的选吧，陈朵，不管是一直沉睡下去，还是醒来去搏那微弱的可能性。”
“虽然有些对不起小白他们的努力，但无论你这次怎么选，廖叔都支持你……”
说完，廖忠便闭上了嘴巴，一把拽下耳麦，不再去管里面传出的焦急呼声。
就那么红着眼坐在陈朵的身边，等待着她的最终选择。
另外一边，白川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身上已是狼狈不堪，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洁白的衬衣被撕成了布条，裤子也被磨破了几块，比乞丐强点有限。
幸亏那蜈蚣，不知为什么，就非得追着白川打，让他不需要像涂君房那样，保持压制的同时，还得防备它去攻击别人。
但饶是如此，白川还是被那蜈蚣的巨力震得双手发麻，手中的铁鞭都有些拿捏不住了。
不，不是有些，而是已经抓不住了。
那蜈蚣趁着白川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猛地撞了过来。
坚硬的毒牙与铁鞭之间，甚至擦出点点火花。
本就已经力竭，双腿灌铅的白川，不出意料的，这股巨力掀翻在地，手中的长鞭更是飞了出去，消散在了空中。
看着那昂起身子，准备给自己来个泰山压顶的蜈蚣。
白川已经顾不得脸面不脸面的了，果断往后一滚，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道：“挡不住啦，涂君房，救命啊——！”
听到白川的求救声，涂君房心里一突，赶忙转头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白川在抱头鼠窜，而他面前的蜈蚣，却高昂着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突然之间，涂君房好像想到了什么，马上回头去看自己这边的两尸。
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那小蛤蟆和小蜘蛛，全都不复之前的攻击性，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
罗淑宁那边，原本好似无穷无尽的蛊虫，也化作了一缕缕的绿炁，飘回到了陈朵的三尸之内。
望着眼前纹丝不动的蜈蚣，白川一时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之前自己的叫声，大抵是……挺凄惨的。
但他心思一转，突然间便想通了什么，赶忙看向了陈朵那边。
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在笑着。
这是廖忠第一次看到陈朵笑，在月光的照耀下，这纯真无邪的笑脸，让廖忠有些晃神，就连陈朵从他手中拿走炸弹的遥控器都没有察觉。
“廖叔，我选好了。”陈朵轻柔地把遥控器放回廖忠的兜里，微笑着说道，“我选择……试着成为‘人’。”
“真的吗！？”听到陈朵的回答，廖忠激动按住她的肩膀，狂喜中又带着不可置信，“你真的……哪怕……”
廖忠没有把话说全，便已语塞。
这些年下来，他已经知道了，陈朵选的这条路，艰辛无比，甚至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到尽头。
他怕说出这些，会让这个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女孩失望，又再度缩回到那个“壳子”中去。
“哪怕可能一无所获。”陈朵看着眼前这个红了眼眶的大汉，坚定地点点头，“我也要试着去做一个‘人’。”
陈朵明白廖忠的意思，但她不怕。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面对什么，甚至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所谓的‘人’，究竟要怎么来定义。
但她相信，只要有廖忠的支持和认可，那再困难的事，都将不再是苦难。
不，不仅是廖忠。
还有点醒她的白川，想要做她师傅的涂君房，甚至，还有那个救自己出来的老孟。
这些人，都会支持她继续走下去。
“太好了，太好了！”廖忠一蹦三尺，开心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只能无意识地走来走去，来抒发内心的喜悦。
看着那个激动到近乎哭泣的男人，白川长长地舒了一口，直接就躺在了地上。
是真的不行了，身体被掏空，丹田里，是一点炁都挤不出来了。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陈朵或是廖忠犯冲。
一直顺风顺水的自己，就因为接了廖忠的任务，短短一个月里，就被榨干了两次。
简直是前所未有！
涂君房也是很没形象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以后千万别冲动，哪怕是为了找到三魔派的前路，也得深思熟虑，慎之又慎。
这种束手束脚的战斗，他是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费心费力，感觉至少得少活十年。
几人中最平静的，反而是罗淑宁。
本来就是顺手帮忙的她，对于结果，实际上并不怎么看重。
在将清河蛊盅收好后，便开始回忆、分析起了刚才的战斗，对照着清河蛊术，看有哪些地方可以触类旁通，进行改进。
过了半晌，廖忠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领着陈朵走到白川身边，恭恭敬敬地给他鞠了一躬。
“实在是太感谢了，白顾问。”廖忠对于白川的称呼，又恢复了尊称，“这次要不是您，我都不敢想，陈朵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回想起初见白川时，对方给自己讲的两个故事，廖忠就有些不寒而栗。
“廖总客气，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肯定是办不成的。”白川连说话的力气都都快没了，软绵绵地摆了两下手，谦虚道，“况且，廖总不也帮我了一个大忙嘛，我们这属于互相帮助了。”
“那怎么能一样！？”廖忠连连摇头，郑重道，“我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可您却是相当于救了陈朵的命，这份恩情，一定要报！”
白川哭笑不得地看着廖忠，领着陈朵又给自己鞠了一躬。
这像什么话，自己躺地上一动不动，你带着人给我鞠躬，搁这儿遗体告别呢？
“要说谢啊，还得是我老婆子最该感谢白顾问。”
老于世故的罗淑宁，一眼就看出了白川的尴尬，上前解围道。
“不但帮我清河村迎回了圣物，还让老婆子我切切实实地看到了以三尸控九虫的可能性，以后白顾问但有所请，清河村一脉，绝不推辞！”
“白俸礼，我欠你个人情。”比前面俩人，涂君房倒是干脆，伸手往白川那还算完整的裤兜里塞了张名片。
看着围在自己四周，站成一圈的几人，白川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凭什么获利最多的几个人站着，就自己这个帮忙的却躺下了。
不对啊，今儿这事儿，到底谁才是主角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