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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口处看不见明火，可玄关上空却已是火屑纷飞。

俊夫沿着每次回家必经的那条榆荫小道，绕到了隔壁家的院子里。

距离主屋四米左右的一间仓库正在燃烧，可周围却不见老师父女的身影。

“老师！”

俊夫大喊。再不赶快泼水，主屋的屋顶就要被飞蹿的火星引燃了。

喊过一声后，俊夫径直奔向了院子最里面的研究室——老师家没有防空洞，而是用这幢混凝土砌的拱顶房作为代替。他们父女二人一定正躲在里面，对外面的状况一无所知，就像俊夫和母亲当初在京桥时一样。

湿透的绑腿和皮靴变得无比沉重，俊夫好几次都差点儿摔倒，最终还是在院子中央栽了个大跟头。不过，这次好像是因为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他的脚。俊夫在起身的同时回头看去，不禁失声大喊：“啊！老师！”

俊夫爬到了老师身边。仰面倒地的老师一动不动，头上既没戴钢盔也没戴防空头巾17，身上穿的还只是平时那件黑西装。

“老，老师……”

俊夫把双手插进老师的腋下，试图将他扶起来。可老师的身体沉重无力，俊夫很快便放弃了尝试。

俊夫陷入了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老师就这么放在纷飞的火屑中，自己去找启子。对于那个尚在拱顶房里安心避难的启子，俊夫忍不住心生埋怨。

然而就在这时，老师突然“哼”了一声。俊夫赶忙凑到老师身边，紧张地注视着他的脸。只见老师微微张开了双眼，他的眼镜此时已经不翼而飞。

“老师！”

俊夫大声呼唤道。

老师像是听见了俊夫的声音，不停抽动着脸颊和双唇，用微弱的声音回应道：“俊夫……”

“老师！”俊夫欣喜地说，“我这就去叫启子！”

“俊夫——”

老师用比刚才大一些的声音叫住了正要起身的俊夫，接着含混不清地说：“别走……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啊？”

俊夫不由自主地望向了老师的家。平日里老师为自己辅导数学时用的那间屋子的屋顶已经烧着，想要从里面抢救出点儿什么东西看来是不可能了。

这时，轰鸣声又一次传来，宣告着敌机再度来袭。然而俊夫还是毅然决然地扯下防空头巾，把右耳凑到老师唇边，又用手指堵住了左耳。燃烧中的房屋在俊夫眼中由竖转横，屋顶拖曳着火屑，眼看就要倾塌下来……

邻组的人们赶到时，俊夫正呆呆地站在倒地的老师身边。

“啊，怎么了？”

“那不是这家的老师吗？”

人们纷纷跑了过来。

“巡诊队的人应该就在那边，快去叫一下！”

带队的组长对后方的组员大喊，随后紧了紧钢盔的帽带，来到老师身边蹲伏下来。

“伤的是头。”

俊夫说完，捡起地上的防空头巾，向研究室跑去。

人们传递水桶的声音在俊夫的身后响起，可老师的家已然淹没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研究室的拱顶在弥漫的烟雾中若隐若现，探照灯的光束在它的上空交叠穿插。

就在俊夫触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左侧的夜空中突然亮起了一个光点，随后便有什么东西坠落了下来。那似乎是我军的飞机。

1 甲午战争到太平洋战争期间，日本陆海军中直属于天皇的最高统帅机关。

2 即公元1945年。

3 指美军驻琉球群岛、马里亚纳群岛等地的基地。

4 东京江户城的旧称。

5 即东京吹上大宫御所，为昭和天皇为节子皇太后所造，1945年在东京大空袭中被烧毁。

6 秩父宫邸、三笠宫邸、闲院宫御殿、山阶宫御殿、伏见宫御殿、梨本宫御殿均为日本旧皇室成员的宅邸。

7 大韩帝国皇室成员李键的宅邸。

8 二战后期，日本政府发布“学徒勤劳动员令”（简称“学徒动员令”），命令所有日本青年都要参加各项军事劳动，包括到兵工厂参加武器生产及修筑太平洋沿岸防御工程等工作。

9 二战期间东京的防空警报分为“警戒警报”和“空袭警报”两种。当敌机逼近富士山时鸣响“警戒警报”，此时市民需要用黑布或厚纸罩住灯泡避免灯光外泄；当敌机由富士山继续向东京逼近时鸣响“空袭警报”，此时市民必须关闭一切照明，进入防空洞避难。

10 “组”是日本近代以约十户人为单位组成的邻里互助团体。

11 日本战时的地区性团体，负责协助警方、消防队执行消防、救灾、维持治安等任务。

12 日本传统计量单位，1坪约等于3.3平方米。

13 日本传统计量单位，1贯约等于3.75千克。

14 日本农村妇女劳动时穿的一种束脚长裤，在太平洋战争时期被规定为女性防空专用服。

15 日本自明治维新后到二战结束期间，中等教育机构（相当于现在的初中）主要分为两种，一是男生上的初中，二是女生上的高等女校，学制均为五年。

16 “特别高等警察”的略称，是日本明治末期到二战期间控制人民思想言论的政治警察。

17 一种里面填充着厚实棉花的头巾，可以有效地抵挡空袭中的冲击波和碎片带来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