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花
“小朋友,你看起来有些不聪明啊。需要帮助吗?”
一位身穿七彩华服,面带百花玉面具的女子停在花清九身前。
她头顶繁复金簪银饰,乌黑长发盘梳在脑后,露出纤细晶莹的脖颈。手中捏着一柄小圆扇,上绣一朵七彩荷花。
女人本也是刚入城,却被堵在了城道内,如今人群恢复流动,她路过花清九这个堵路之人,兴许是气不过,嘴上搭茬道。
明面听来是包含关心怜悯的话语,却怎么品怎么有股阴阳的味道。
幸好花清九现在的脑子真的不太聪明,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大脑一片浆糊。
他在死亡中丢了胎光和幽精,散了尸狗与雀阴。
“我,你好,这里是天上仙都吗?”他对着这莫名其妙找上来的女人,一脸痴呆的问道。
“没错,看来你生前也是个可怜人,这里常常出现一些像你一般,痴傻木讷的外来人。他们的结局大多都不好,比如什么被狗吃了脑子啊,被妖一尾巴抽出了红外腌臜之物啊,最有趣的还是上次遇到一个穿得跟你一样破烂的老头,嘿,他家里人趁着他睡熟把他脑子给打爆了,真是晚年不详,啧啧。”
女人独自也能说得兴起,最后甚至左手捂着嘴巴的位置,右手拈指擒着摇扇,嘴里还很不优雅的咋舌。
真是个怪人。花清九心想。
“你也真是个怪人。”女人继续挖苦道“怎地临死了都这么寒酸,脸看着挺不错一人儿,也不知道曾经过些什么日子,喂,我请你去喝桃酒吧,你就说说你的死相当酒费如何?”
这,原来是强买强卖?花清九一阵我寻思之后,才发觉了这女人的用意。
“抱歉,我这人不好饮酒。”
他拒绝的话出口,发现自己已经被女人拉着手臂,到了一家酒楼门口。
这,自己刚才又走神了?
花清九有些傻眼,怎么一晃的功夫,城门就在自己身后几百米了?
女人依旧拉着他的手臂,也不嫌脏,空余的手一阵大力推开半掩的木门。
“嘿,掌柜,来两斤桃酒,顺便帮我把上次存在这的酥糕拿出来。”
那柜台前的掌柜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头去酒缸里打酒,嘴里有些不耐道:“没有下次了啊,这次要么吃完要么带走。”
女人丝毫不在意,大步带着花清九上到酒楼二层,来到靠窗的一个老位置坐下,又对牵在身后的木讷青年嘀咕道:“我跟你说,你以后独自来此地饮酒可得小心,一定一定不能带吃的进来,这家掌柜的是个怪胎,开这么大一家酒楼,却不卖吃的,甚至连酒客自带都不行。”
“哎,也就是我,家里那口子跟掌柜有些交情,啧啧,好酒配上酥糕,你小子今日可有口福了。”
她一副酒虫上脑的模样,秀气的食指与拇指急促的搓捏着。
“你不必拘谨,说了一个死亡故事换一壶酒,本人一个吐沫一个钉,你放心便是。哎,掌柜的你磨蹭个甚,酒呢?快端来啊,可馋死我了。”
女人实在等不及,刚坐下又起身对着楼下催促。
花清九打量着眼前古怪的女人和这装饰低调古典的店面。他正开口回一句:“我也不会来此地喝酒。”
话却被醇香的酒水倒堵回腹肠。
“好酒!”他忍不住一声赞叹,桃花香甜,烈酒烧喉,二者如融雪夹火,一顺滑入咽喉。
“是吧,这家的酒可是远近闻名。”
“对了,还没介绍,我来此已久,名号早早归入幽冥,在此地熟人都唤我花鸣。”她轻手拂过脸上覆着的百花面具,整张脸掩于花下,独留下那双比百花更优雅绝姿的眼眸,其内眸子倒影着光辉的七彩。
“我是花清九,一位,刚死之人。”
花清九有些迟疑地做过介绍,他不确定自己此时的状态,也不确定自己此刻是在太虚梦幻,还是真的已经归西。
一阵踌躇,他下意识再次举杯与花鸣相碰,才惊觉自己的思维灵敏了不少,自入城以来的经历也回闪过脑海。
自己之前,是怎么了?
花清九低头望着杯中晃动的人影。
“呵呵,看来本家也有些心事呀,无妨,等你想通,咱们再好好聊聊你的前世吧。”
花鸣再次抚上面具,自然垂落的右手握住团扇,扇面彩荷细微摇动,仿佛有风过池塘。
“抱歉,我只是,有些不太适应,这——”
“懂的,懂的。毕竟大家都有过第一次来此的经历。不若我先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花鸣端酒欲饮,眼神追思。
“嘿,花清九!”
一道错愕的男声突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花清九听见呼唤错愕回头,就见一个子稍矮,眼神细小如眯眼的青年穿在楼梯口,他的脚步抬起还未落下,一副目瞪口呆的眼神。
这人居然是,高德恩。
花清九对这场他乡遇故知的戏码也是十分讶异。猛地,红龙小姐分别前的提示响在耳旁。
他终于完全醒悟过来。
花清九起身相迎,又伸了伸懒腰,彷如午睡初醒的主人发现有客登门一般。
“过桥,过桥,原来如此,好一个北方山脉。”
谁说山中无红尘。
如此光界中未知来处的大雾也就有了解释。天上仙人垂云,遇光化水。
花清九一朝顿悟,满脸恍然,眼神似清明似浑浊,他趁着起身,举杯对着花鸣摇摇一敬,谢她为自己破局。
又望向窗外分别对着天和地虚做碰杯的动作。
就像那看不见的天地远处,有另两位知己酒客,与他摇摇共饮。
一口喝尽杯中酒,花清九沉沉呼出腹中残余的桃香。
此时正好,高德恩跨出七步,恰恰停在花清九身后半丈。
三人间氛围凝滞一瞬。
花鸣率先开口:“呵呵,有趣,有趣。死亡本是常见事,不想今日却接连遇到两位奇人,下酒,下酒!”
“那不如喝上一杯?”高德恩提议。
窗外有清风吹来,与花清九擦肩却未过身,他嘴角一挑,面带戏谑: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