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卡门
“回来了。”
卡门不看达里，眼睛盯在一张张照片上，反复来回地观看每一张拍摄的照片。
“还继续吗？”
卡门抬起头。
此刻，达里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以后的未来。
“当然。”
一个小时以后。
别墅的庭院中鲜花盛放，达里从中看到一些假花，仿真细腻的纹理，蜿蜒曲线勾勒出的精美。
达里惊呆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要选择假花，插在这片五彩缤纷的花园之中，但它们确实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只有像他这样善于分辨事物的人，才能轻易区分开这些花，认清两者的真实与否。
“真是逼真。”
他不禁赞叹，手掌抚过假花的花瓣，这是一朵紫红的紫罗兰，触感十分柔韧，紧紧是搭在这富含水分的花瓣上，就能感受到鲜活的生命力。
可确确实实是假的，没有控温的设备，只是摆放在露天的环境下，这个季节里无法生长出紫罗兰。
“达里先生，假花也有它们存在的道理，就算是虚假的人也能代替真实的人的意志，天空少女坠入人间时，千面的英雄堕入深渊。”
卡门撑着华丽精美的伞，优雅地走到了他的身旁。
达里心念一动，声音粗犷沙哑。
“也许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人存在着。”达里如此想道，又脱口而出。
权力的结构定义了世界的框架，权利的再分配重新整理了世界的层级，也许人们失去了统一语言的缘故，并不是因为孤岛的存在，而是因为人丧失了人性。
卡门摇头，示意并非如此。
达里用一种抽象而又极端的方式，形容了下那一刹那的灵感。
当他描述出来的时候，语言似乎成为了障碍，无法清晰表达具体的含义。
达里手捏着眉心，上下浮动。
“或许你可以换种理解的形式，将人不再比作人，而是一群蚂蚁。”
卡门粉嫩的肌肤下好似血液沸腾起来，那抹潮红不断涌现。
“蚂蚁在水中会因为失去呼吸，而拼命挣扎，即使只是浅浅一层水迹，就宛若不可攀岩的高峰，挡住了它们的去路。
“它们绝望着继续寻找出路，当它们想要攀爬的时候，只要稍加使坏，将那些想要穿越水迹的蚂蚁重新拨弄回湿地时，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它们很快就会放弃抵抗，直到有新的不知情者进行尝试。”
卡门深深呼了口气，平复着情绪。
“你知道亚当吗？”
达里想了想，然后愣住了：“亚当是谁？”
卡门的嘴唇轻轻颤动，好似吐出了丝丝空气。
她转头看着达里：“你真的不知道吗？”
“什么？”
“亚当是人类的先祖，活了已经超过两千年。”
达里接收了这样的信息，也没有恢复原本的平静，而是愣住，好像不知道卡门到底在说什么。
基因的作用是记录不可遗忘的信息，以此避免旧人类的经验与生命精华的流逝，而位于基因的中心信息，即为始祖天民的亚当的信息是每个陷入孤岛的人类也不可遗忘的核心信息。
达里此时已经遗忘了亚当的信息，此时他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卡门的鼻息轻轻扑在达里的面门的毛孔中，血液传递着信息与灵魂，每一滴血都有其独特的作用。
卡门很快就确认了真实的情况。
她的面色凝重起来。
“卡门小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面对达里的提问，卡门毫无表情。
达里紧张了起来，眼前的卡门好似神话中的鬼怪，那猩红的眼睛眺望远方，却又像在凝视着他。
清甜的少女香气俘虏了他的灵魂。
他恐惧着可怕的幻想，他想象着美好的景象。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明白了，达里先生，今天请别离开别墅，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遽然中，大地忽然晃动了一声。
卡门陡然间转过头，重新望向极远的城市中央的政府大厦，那顶峰冒出猛烈的爆炸。
那里曾经居住着亚当，曾经的人类始祖，如今的衰老无能的老东西。
她眼中闪烁过一丝不敢置信。
达里双脚跨开双脚，弓着身子，弯曲双腿，一手抓在了少女的纤细臂膀。
“有地震，我们先到空地里吧？”达里说。
卡门的身子纹丝不动，达里感到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个人形机器的合金手臂，但触感确实只是少女，柔软细腻，没有经历过风雨雷电的混乱生活时的温润感。
他忽然间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少女，而不是过去所看到的那些装载着记忆的活尸体。
“不是那种事情。”少女浅浅一笑，她轻轻甩开达里的手，“好时代要来了。”
大厦的玻璃飞溅，但没有任何人恐慌，这个世界因为有了亚当和夏娃，所以无比昌盛，始祖天民的基因支配着所有处于他们权力中的蚂蚁，那些蚂蚁只得感恩，流干眼泪的大哭才能证明自己真的是忠诚的人。
因为有了始祖天民，所以后来有了普通的人。
亚当和夏娃不需要也不在乎人类的忠诚，也许得了新世纪的怪病的正是最初的始祖们，而非只是下层中的下层的普通人类们。
玻璃破碎后，是刀刃割裂皮肉的声音，这一次的撞击似乎没有停止，又是一阵爆炸声，声音太过遥远，听得有些不真切。
血液中传播的气味，与寻常的人类都不同，没有亚当的成分，没有夏娃的香味，反而有混乱的动物气息，甚至有某种大恐怖的气息。
“真是迷人的酒香。”
卡门忽然说着。
达里也猛然一吸，鼻子里只有花香和少女的体香。
“那是什么味道？”
几声血肉爆开的声音，刚才那阵兵器与肉体的冲撞停止后，几声剧烈的爆炸声再度响起，迸发。
隐隐约约间，卡门听到了愤怒的惨叫声，那阵声音甚至影响到了一旁达里的情绪，他的瞳孔猛然睁大，如一只瞎了眼的老虎受到了惊吓。
卡门抚摸着鲜花和假花，一团血红的肉从土壤下冒出来，长满骨质尖刺的巨大肉块钻出泥土，血肉形成了巨大的肉翅，不断噗噔向天空飞舞。
“去把看到的告诉我。”
卡门微笑着，一旁的达里遭受了世界观的毁灭打击，一时间血液逆向流动，头脑顿时滚烫，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