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三生劫(15)
第二幅画,女人是药房掌柜的女儿,男人是富家少爷。下雨天,她撑着一把油纸伞去给病人送药。因为雨大风大,在走出小巷的时候,没有留意到从主街一方驶来的马车。随着马儿的一声嘶鸣,女子连同手中的伞一块儿倒在了地上。药从她怀里撒了出来,落在她的衣裙上,落在满是泥水的街道上。
得知是自家马车撞了人,男人命仆人掀开帘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他是个相当俊俏的男子,从周边那些正在围观的路人看向他的表情就可以得知。
男人接过仆人递给他的伞撩着衣角步下马车,他来到女人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他向女人道歉,女人连连摆手,表示是自己没有看路。
就在男人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女人一个转身离开了。男人目送着她的背影转进小巷,鬼使神差地他竟然跟了上去。知道她是药房掌柜的女儿,知道她的那些药是免费送给穷人的,他二话不说,从袖笼中摸出了一锭银子,说被马车撞翻的药他自愿赔偿。
两个人就这样认识了,并且在今后的日子里,经常一块儿相约着去给那些穷苦百姓送药。女人会些简单的医术,每次给那些人看病时,男人都会站在旁边,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就在两颗心越来越近时,男人的父亲决定将生意搬去京城。分别的前一天,男人找到女人,将自己的随身玉佩给了她。他表明了自己的心迹,保证一定会回来找女人。
女人收下了男人的玉佩,将自己亲手綉的香囊送给了他,男人瞬间明白了女人的意思。他们在江边相拥,许下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
男人跟随家人经由水路转旱路前去京城,却在离岸后不久遇到水匪打劫,男人和他的父母都被截杀了。听到的消息的女人,一连几日不吃不喝,除了守在江岸上就是对着男人送给她的那块玉佩发呆。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熬不过去,几天后她却振作了起来。
她努力跟着父亲学医,拒绝了所有上门求亲的人。日复一日,她从孩子们口中的姐姐变成了姑姑,又从姑姑变成了婆婆,直到将父亲送走,她才梳妆打扮,穿着自己缝制的嫁衣,来到当年分别的岸边,将男子送她的玉佩挂在身上,没有一丝犹豫地跳进了江里。
听闻消息的百姓们自发的凑到一起,他们沿着江岸打捞她的尸体,却看见她跟一具白骨手挽手地躺在江面上,随着江中的波浪,被鱼群越送越远,直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这是一场搁了二十多年的殉情,好在他们都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男人一直在江里等着她,而她也在忙完了所有的事情,尽完了所有的孝道之后,从容赴约。
第三幅画,地点就是他们所站立的羊城。女人是药材商的女儿,男人是打从外边儿来的教书先生,他们之间有着整整十二岁的年龄差。
初次见面是在男人教书的学堂里,男人十八岁,女人六岁,淘气顽劣地像是个男孩子。
他对她有着天生的亲昵感,虽然严厉,却不像别的长辈那样动辄呵斥她,惩罚她。她虽领情,却害怕跟他单独相处,好像凑到一处,就会发生不幸的事情。
在她八岁那年,一个平日里颇为嫉妒她的同学诬赖她偷了自己的玉梳。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女同学以及她的爹娘,男人以先生的身份站了出来,他先是不着痕迹地将女人护在了自己身后,而后通过分析,证据查找,落实失物等步骤,为女人证明的清白,同时指出了那位女同学诬赖她的事实。
事后,她将他堵在房舍里,问他:“你为什么相信我?我跟那位同学一向不和,且说过要丢了她的玉梳,你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我,可你却不像他们那样把我当成小偷。我总觉得,你对我跟对别的同学不太一样。”
男人听了,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虽顽劣,却不至于偷别人的东西。那玉梳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贵重的,可对于你来说,就是个梳头的东西,跟你往日里用的木梳区别不大。一个连自己头发都不爱惜,每日来学堂上课都随便梳一梳头发的人,她怎会去惦记别人的玉梳。若是好吃的,倒是有些可能。”
见女人不语,男人又笑着说道:“再者,我与你爹是故交,你是我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故人之女,我清楚你爹娘的为人,相信他们不会把自己的孩子教导的太差。偷东西,随意拿人钱财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在女人十四岁那年,男人被上门求亲的人堵在了学堂里。
听闻消息,她气势汹汹的拿着刀挡在他的门前。当求亲着质问她,是不是要断了先生的姻缘时,她头也不抬地回道:“我用刀斩的是先生的烂桃花,至于先生的正缘,与你无关。”
因为她的强悍,求亲者落荒而逃,而她换来的是他既无奈又有些宠溺的笑。
在女人十七岁那年,有位王爷看中了男人的才学,想要请他入京当幕僚。被男人拒绝后,王爷派人将他绑上了马车。马车刚出羊城,女人就从车厢底部钻了出来。原来她早就得知了消息,且偷偷潜进了马车里,趁着马车无人看守时,将车厢底部的木板给撬开了。
马车出城时,她就躲在城门口,瞅准机会潜入马车底部,用手推开那些松动的木板出现在车辆里,她规划好了逃跑的路线,他却嫌弃她拆的窟窿太小,邀请她跟自己一起到京城里逛逛。
她噘着嘴跟他挤到一条凳子上,问他:“你其实是想当幕僚的对吧?但你怕你答应的太痛快了,王爷会看不起你,觉得你这个人不过如此,所以你故意拒绝,你让王爷用这种方式请你,好显得你难请,显得你与众不同。”
男人薄唇轻抿,“没有的事儿,我是真不想去做幕僚。”
女人翻了个白眼,问他:“既然不想,为何不与我一起逃?”
男人往车厢底下指了指,说:“你看咱们师徒走得了吗?就这么下去,不死也得变成刺猬。”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车厢底下露出几把刀,刀刃都是磨过的,透出彻骨的寒意与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