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道生一,三教合一的一,可一不生二,生什么?
太阳仍还是那颗,但在某处散落的光却不同以往一般冷,像其余正常的光样暖,可真的让人去感受又觉别扭,一种使人奇怪的别扭。
走在街上的男孩似觉察到某种变扭,突然打了个奇怪的寒颤,睁大眼睛仰望穹顶,那里挂着的蛋黄是刚剥出来的,映在他是镜的眼中,渲得黑亮的它也跟着红了起来。
不同于穹顶之上蛋黄的彤红,少了丝使观者觉非的真切,镜中的它色是显火红的,火到呈青、红得发紫的色,红里夹青多真意,火内透紫失真感。
真意从红镜中投出,化作一丝微妙的心意:
“或是来的过早,正逢卯降的露欲蒸归,其离所吸耗的热转出变作的股冷气所致。”
似明乎所以,男孩紧了紧身上的衣衫,不再去管透出红镜的那抹真感。无所欲的真感原未做,但晓其伴生兄弟真意得管有作暖意,它亦作寒感,因未得管,只化一缕,分作几丝,由镜出缠框身。
正如此方天地的寒感在几声“咘噜”“咘噜”提醒下,从碧蓝的镜中世界偷偷溜出,跃在孩童的头、肩、臂、腿,待其周身上下布满这群顽皮的家伙时,它们便跳起了欢快的舞,引动股股冰蓝的兴色。
兴色附着其衣衫面上,逐步地渗透下去,乃至于同蓝宝石般的它失了色,透如昼的白。而落下的冰蓝将孩子浸染的同样兴奋,和它们一齐舞动,只是幅度小、频率低,仅一颤一颤的。
在颤动的过程中,大都兴色被抖出体外,余下部分被体内的道道红流冲刷、同化,化为丝丝暖意,随着红流传遍四肢百骸,驱散最后仍具影响的凉意。
它散尽的那刻,阳气回流、暖意升腾,其所产的倦意一并散去,被朦胧笼罩的意识不再模糊缥缈,眉心处的紫金印记开始眨眼。伴着其眉眼眨动,不同于冷色的冰凉,属于清醒感觉的冰感只在其脑中扩散。
可随着这股冰感的扩散,走在街上的男孩愈发清醒的同时亦愈发别扭,像是一种无法言说却能清楚感觉到不属于此方天地的别扭。此后,接踵而来的是种破碎感,他能够随时破碎这处地域离开一般。
愈发急促的冰鸣声也催促他赶紧离开,但内心深处的某个念头却在告诉他,再等等……
……
“大哥,管这个小白脸干什么?直接带人冲不就完事了……要是大哥你怕担责,就让我……”
话还没完,说着的刀疤脸男子便被其旁的独眼男子捂嘴拉开。
“瞎说什么大实话,不过就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且他此刻暂住的屋子都是大伙的,硬闯也是我们占理,哪来担责一说。”
领头的灰绿衣衫男子听得侧头望他一眼,不知独眼男子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但未言语,仍就维持与屋门前萧壮对峙众人间仅存的秩序。
它是一条无形的锁链,一段又一段的链连接一个又一个的人,一节又一节的锁头拴起一段又一段的链,栓起来的是链,锁起来的却是人。链被栓,人被锁;链被盘,人被捆,捆作一团、聚作一团、散作一团。
而散是为更好的聚,聚适时亦可为距,距什么呢?
……
“不远了……”
不远的不仅有路程,还有时间。路程是两者相距的路程,时间是他停留此方的片刻。
路程不长,可他仍还是走了许久才至院门前。
院前的它高挂着块五字牌匾,在晨光的照射下,匾上闪着刺目金光,一闪一闪的,像是游记中的小雷音寺悬空的佛匾散发的光晕,表露佛韵却蕴含道蛊惑人心之味。
待到表面的佛糖融去,佛韵散开,其内黑红怪晕恼得品者吐出。出口霎那分作两道奇光,黑色的那道射落地面,被路旁、树下、风吹倾的绿草禁锢住,而后被晨光炙烤散尽;红的那道则不知飞往何处,了无踪影。
分走前,黑的晃了下男孩的眼,让他用劲揉擦。他亦知像眼部这样柔脆处当轻擦,可那是道童年的光化作的回旋镖击中的眼,其所造伤痕需得人一生治愈。好在它仅是晃了下便走开,所伤不重,可仍需极长时间来愈。
松放揉擦的小手,眶边的残红是黑的产痕,亦是红的驻足。揉擦过后的眼中世界是清而糊的,清的是匾上字迹,糊的是照匾金光,邪诱不现,余下正大光明。
“阳光福利院……确实阳光……”
言罢,他在晨光的掩遮下不清面容,站立院门前静待曾经某张风雨无阻伫立门后的慈祥笑脸。
但终究是等不到咯……于是,铃响了……
……
“他到底是在等什么呢?”
此是一人之惑,亦是众人之惑。既有惑,便存解。即,声至,惑解。
“头儿——俺来也……”
一个身着洗到由深色褪浅的绿色衣袍,模样普通至置于人群便悄然无踪的青年呼跑来。
奔至灰绿衣衫男子身后,无视刀疤、独眼等人的目光暗示,对其耳边低语一阵。不消片刻,应是受不了旁人欲要刀人的目光,绿袍青年语后滞声,将灰绿衣衫男子护至身前。
男子亦予其面子,但观脸色未变,仅是朝众人往后摆下手,就欲转身退走。
睹此情形,刀疤脸男子目眦欲裂,不为别的,只因他同萧壮有过节:在一次抓捕萧壮的过程中,依仗着自身年长,傲慢的单挑萧壮欲证明于寨里价值更高,望得到重用。
结果显而易见,不论其他,单就傲慢态度,败是必然的。可他不甘心,不仅觉是大意所致,还因其在寨中人面前失了颜面。但他不知道的是,即便有机会再来一次,他也依旧会败。
只因为单纯的二个字——认真。没错凡事不惧失败,就怕认真,而他失真了。
另一个是在面临较长的巅峰年岁,修为略高,还欲分出部分心神警惕对手系人……即便如此,萧壮依旧胜了,就因他知道这场非比试的战斗很重要,需严肃对待,认真表态,于是,在这样极端恶劣的情况下,他胜了——仅因为他认真了,所以认真很重要。
因此,刀疤脸男子上前两步,即将迈出第三步时,却又想到什么,脚又收了回去,脸同织布,是置染桶中浸泡过的,赤的、橙的、黄的、绿的、靛的、紫的等,一众色彩交替变幻。
这染坊终还是未持续开张,只余一匹红布,布起的涟漪是他微抽的嘴角:
“哼,头儿,头儿——叫的倒是挺亲切,却也不过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放弃‘推心置腹’的朋友、告密的是他,置‘大好前程’而不顾、通风报信的也是他,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
心腹部分愤火随话语泻去,却有几簇冷火猛然“蹿”地腾起,将喉下话语燃成余烬。
话说的为他,却又不尽指他。指的为谁?他们化作的灰烬在“呼啸”寒风的指令下,同地表的沙灰一并散走。
冷风轻轻吹着,群人慢慢散着。余下孤零一人,跱立屋门前沉思盏茶,观再无人来,转身登上木梯至门前,抬手半举又放,不进反退到梯上下坐,手置膝上捧颅望天。
观的是天色夏意,望的是明月繁星,想的是那二三事……
……
“来啦,来啦。”
一位黄袍青年从院内缓缓走出。他走得不可说快,却也不能说慢,如一盏清茶需得人细品,轻抿一口,一股清新意境在口中炸开,腔内回荡,两字陡然浮现在脑海——自然。
那是一种顺心意的自然、不逾矩的自然、恰到好处的自然、随心所欲的自然。仅凭走之一处,就可见这般多的门道,便知来人道行不浅,行走坐卧皆是修行,已达天人合一之境。
青年走到门前,也不说话,盯着男孩看了几秒。他在看男孩,男孩也在看他,且打量得很仔细。
这名青年相貌平平,唯一具有特点的是眼上浓眉,中间的点点空隙不去细瞧都会认作一字。除此之外,样貌平淡无奇的他却气质不俗,不晓是否因为见他手上持着本书,闻到种带着书卷气的香风。它轻柔地一吹看似拂起其身上那件金黄的衣袍,实则压下袍色的吸睛。
但也只是压下,不是消除。男孩细嗅香风,观其持卷,增添了些许好感,就见此亮的晃眼的衣袍,本就不多的好感便消去大多。仅是心中疑惑:
“我虽将先前之事告知师父,那女亦是被抓。以为要安全许多,怎的来了个更厉害的?莫不是一伙的,还是说……”
“你想多了……”
青年开口了,话语在男孩脑中轰然炸响,不待其反应,又道:
“既是空手而来,那就请放下,带着回去好了……”
亦不管男孩是否听懂,也不去解释,抛下这句话就转身走向院内。
同平庸之人一样,男孩此时悟性不高,可他感觉此刻忽地变聪明不少,大智若愚?不,是读书明智。
这段时间他读的书足够多,也足够杂,虽不足以使他完全明悟那句话,但有领悟部分——那是一句俗语: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且即便读的书不够多,聪慧的人亦可悟得,还能悟得更多。答案最初便给了——自然。
尽管大道、天地都偏爱极具天赋之人,就如有平常心的普通教师偏爱好学生一般;但这又如何,努力又何尝不是一种特殊的天赋,特殊在需搭配持之以恒的决心的天赋,而读书就是获取努力这项天赋的一种方式。
男孩是努力的,于是读的书多的他明悟那句俗语;他亦是幸运的,那刻忽地变聪明的他悟得自然二字。
一个问题,两种答案。一种是接近完美的答案,一种是通俗且读得的答案,选择哪种呢?这似乎是一个极其艰难的抉择,但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它——那句俗语。
它可能不是那么完美,却是通过自己努力读得的,怎么忍心辜负?
可能是对于男孩的选择满意,或者其他,院内再次传来青年的话:
“在何处?就在你的眼前。”
声音沉寂后不再响起,男孩悟了不再停留: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只要你想走,路就在脚下。故而,你只管往前走,顺其自然地走,路自然就成了,事自然也便成了。
于是男孩走了,却又停了。走自是因其懂了,停却为有人拦路。
……
“刚才他的话你也听到了,怎样?”
一个有着仙风道骨相的老道士低声呢喃着,光滑却失泽的手掌像安抚爱人一样,轻柔地抚摸另一手中不停微颤着的炉鼎,言语中满是宠溺之色。
在他的抚摸下,炉鼎不再颤抖。见状,老道士眼中反而流露出抹悲色,但很快就被他压下去,转而是一种欣然,怀揣着这种欣然,他像是一位即将送走游子的母亲般,絮絮叨叨地念些事物,语句中蕴藏的似要溢出的暖意若聚在一起,怕是可成为新一轮炽日。
这幅场景,亦可用一首有着“郊寒岛廋”之称的东野先生的诗来强行解释: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老道士手中的不是线,是掌心处的紫金色光,炉鼎上的条纹是它的外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临行前,老道士尽力让紫金色的光覆盖炉鼎表面全部条纹,唯恐它未来不得以归来。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不同的是,炉鼎并不明白老道士的心意,没有做出什么恰当的回应。
老道士还在对炉鼎念叨,但时间已经不够,男孩快要走近自己,走远那院。既如此,他止住同瀑布流水般倾泻的话语,止住同为游子整理衣襟的爱抚,止住同慈母手中线般含义的紫金色光芒。
该止住的止住后,老道士就把他视若珍宝的炉鼎揣到袍中,走向男孩。男孩向前走,老道士也向前走。男孩走近老道士,老道士走近男孩。这何尝不是一种颇为特殊的双向奔赴。
但有人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
“少年,暂且留步。”
然而,没留住。男孩依旧在往前走,未停留,似乎什么都不能使之停下。这不是因为他不敬爱老人,也不是怕被欺诈,只是单纯地认为老道士叫的人不是他。
“没错,叫的就是你!”
男孩终于停下脚步,他很吃惊,望着老道士认真地问道:
“老先生,请问您说的是我吗?”
老道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见老道士不语,男孩还是默默等待片刻,才继续道:
“老先生,书上说我们这片地域的少年通常是指十二岁到十八岁。而我现在的年龄不足十二,未在此范围内,不当称少年。”
老道士笑了笑不语,见男孩有些羞恼,想着“果然还只是个孩子,读的书也还不够多,静不下心,沉不住气。不过也好,都是孩子,有共同语言”,完后方才道:
“你刚才自己也划了范围,说是这片地域,但若不是这片地域的呢?当读活书,不可读死书。”
而后,老道士不再多语,仅是言了句“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将袍中的炉鼎递给男孩,飘然离去。
……
“跟了我这么久,我都忘记告诉你我的全名了。记住,为师姓和,名华夷,字东鲲。”
“每个人生来就带着理想,而有的则既是理想,又是使命。像总理的理想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我也有自己的使命,它就是我的名字。”
“那老师我的使命是什么啊?”
“哈哈,这就要靠你自己去悟了……”
……
“小兵,又在看书啊?”
“嗯嗯。”
“你不能整天待在书房,身体会坏的,要多出去走动走动……”
“嗯嗯。”
“光说不做是吧……看我来教教你。”
“哎哟,你干嘛!”
“走咯……”
“快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
“云天,先前是拜师要正规一点,以后还是叫我老师或者先生吧,我也是这样叫我老师的,听你叫我师父怪变扭的。”
“师父,你是不是不要我啦?”
“哎,你怎么会这么想……实在不行,我年纪也不大,你还可以叫我东鲲哥哥,或直接叫我哥哥都行。”
“不嘛,不嘛,就要叫师父,就叫,就叫。”
“……行吧,随你……”
……
“师父,我回来啦,这就是您说的大礼吗?”
男孩冲进屋子,脸色涨红的捧着炉鼎,将它放在桌子上后,朝里屋大喊。
东鲲从屋子里走出,背上背着包,手上拖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
“走啦……”
“去哪?”
“夷洲。”
“去那里干嘛?”
“完成属于我的使命。”
“那……我能留下吗?”
闻言,东鲲愣住了,但很快恢复过来,轻声笑了一下,走上前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蹲下身子语气温和地问道:
“能告诉我什么吗?”
男孩低头沉默良久,东鲲亦未言语也未动,只是认真地注视着男孩。终于,男孩鼓起勇气,闭眼昂头坚定地道:
“我要胜一次……我可以输很多次,但终究要胜那一次。走了,心气就输了……”
说完后,男孩仰头僵在那里,但未等到幻想中的批评责骂,等到的是一阵轻柔至极的摸头“沙”。
“想什么呢,再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弟子,我又怎么忍心责骂你,再说你又没错……”
男孩睁眼了,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温和笑脸,感觉像是沐浴在阳光里般温暖,自己脸上开出朵向阳而生的花,花开得很灿烂,花瓣边沿沾滴露珠,明显是在早晨,是颗晨露。
“哭什么,又不是见不着了,再哭我都要留下来了……但那是不可能的……”
东鲲小心地抹掉花边的晨露,缓缓站起身:
“离别是最好的相遇。看你如此也可以独自生活了,所以再见了……”
说着,东鲲便拉起大行李箱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方吐出最后一句:
“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
人走了,信留下,短短几行,句句真挚:
小云天,见字如晤。和你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很开心。稍微知道你的性格,所以我知道你会选择留下。故而我们就要分别。我受不得这种分别的伤痛,本欲留信先行,但还是决定最后告别一下。
额,你知道的,我文笔不好,多的不说,且其他的事你跟了我这样久,也都知道无需我安排(我知道的,你不喜欢走被安排好的路,做规定好的事,但这就是生活,以后你会懂的),但你也有不知道的,像……
将它当作一个惊喜吧,不就后你会知道的。还有就是书房里的那些书,没事时可以多翻翻,以后有机会会用到的(概念上),当然,也有可能是会在物质上用到也不一定,全看你自己。加油!
哦,对咯,差点忘记同你说了,嘱咐你三道卦,你听听就行啦,做不做无所谓:
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社交方面要远离小人,多结识有才有德的朋友。
六三,观我身。进退:以人为镜,可以正衣冠。对照高尚美德省察自己心灵和行为,谨慎决定自己的进退之举。
初九,贲其趾,舍车而徒:如果不舍弃最珍贵的,如何得到更加珍贵的东西。
此为三卦相的浅显解释,更深层次需得自身在实践中悟,悟到的才会是自己的。
……
“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房东,而且我还要问你是谁呢?”
“啊!”
“啊什么啊,交钱。”
“……多少?”
“嘿嘿,开玩笑的,东鲲走前交代过了,钱也交过了,但有期限。期限过后嘛,就要看你自己了,他说这算是给你的出师考核。”
“所以……”
“所以未来的房租还是要由你来付咯……”
冥冥间,男孩脑中浮现出信纸上的一句话:这就是生活!
……
“咔嚓”“咔嚓”,一阵如脆明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世界的障壁碎了,像琉璃般透明的事物从高空滑落,落至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爆鸣,这歌声音调太过于高昂,使得听者脑中充斥着玻璃奏鸣曲:那是一种用玻璃碎片划割所演奏的。
它让听的人一起感受它演唱时所遭受到的痛楚。于是,玻璃不停地在听者脑中摩擦,“沙”“沙”声不断,大脑传出的刺痛不止。
如此反复,听者还是痛醒过来,嘴中嚷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