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无可奉告
张厨下午准备了三个小时的食材，客人要求严格，准备过程中甚至还出现了食材处理失误的情况，好不容易重新准备了一份，完成一切后，他和配菜区的厨师累得精疲力尽。
即使这样，他洗了洗手，离开厨房后还有精力拦下正准备去前厅的顾憬修，问他:“你上午和厉厨打什么哑谜呢？”
“哑谜？”顾憬修瞥了他一眼，“我说得还不够清楚？”
清楚个屁！
张厨捏了捏有些疲惫的眉心，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小了好几度:“不是……你不是跟厉厨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嘛，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顾憬修这会也不急着去前厅了，他靠在墙壁上，面无表情，静静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深邃冰凉，就像午夜时分，一个人看惊悚片时的场景。
冷不丁的，让人忍不住寒毛直竖。
随即，张厨就听到他慢悠悠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对她这么关注？”
明明顾憬修的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仍旧是温和的，可这么慢悠悠地从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张厨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吗？我觉得我对新来的厨师都很关注，这不是既是难得的美女，又有些能力嘛，以后还要共事多年，可不得多了解些？”
“没什么好了解的。”顾憬修抬手，极轻的捏了捏张厨的肩膀，替他正了正有些歪的厨师帽:“她专业技术过得去，人也吃苦耐劳，各种菜系配合度无论和谁都很契合，虽然这会在这里从头再来，但不出几年，我保证……”
他的声音忽的一低，微微沙哑:“她会是很出色的料理家。”
话落，顾憬修松开他的肩膀，轻轻地替他拂去压根就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唇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眼里也噙着笑，用一副闲散的姿态又补充了一句:“至于其他，比如私生活，和工作无关，就无可奉告了。”
张厨这个人，哪哪都挺好的。
为人和善，也乐于助人，厨师品德也挑不出错来，唯独不招人待见的就是他的心思有些不正，嘴太长。
作为一个男人，这个特点实在算不上什么优点。
张厨被顾憬修几句话塞得哑口无言。
他想了解的才不是厉致专业能力是不是过得去，人是不是吃苦耐劳，各种菜系配合度如何，什么时候能成为出色的料理家……
他天天打听这个，还干什么厨师？
去人事科领工资就好了啊，保证年年都能升一级，直接混到总部去了。
最让张厨奇怪的，是顾憬修这尊大佛，他这种清心寡欲对什么都不在意，谁也入不了他眼，仿佛准备为事业奉献一生的家伙，他是没见过第二个。
当年他们朗文二把手的宝贝妹妹倒追得整个国内朗文人尽皆知时，他都不为所动。
他那个时候也没少跟他打听八卦啊，顾先生那时候顶多也就是不爱搭理他……
哪像现在，那眼神就跟要把他扣在砧板上大卸八块似的。
还有，那语气……
什么我保证她会是很出色的料理家，还私生活方面跟工作无关，那就无可奉告……
就差在头顶上挂着厉厨指定发言人了，他印象中的顾憬修，什么时候这般热情了？
可他不敢问，只好悻悻回休息室休息会。
……
接下来几天，厉致依旧每天穿梭在厨房里，给每位需要打下手的厨师帮手。
顾憬修这几天有些忙，每天都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又或者指定要他制作菜色的尊贵客人，忙得脚不沾地。
厉致现在还在熟悉了解阶段，不需要亲自上手，在厨房能见到他的几率大大减小，只是偶尔能在前厅见到他。
不论何时，都步履匆匆。
厉致第一次上手就安排在周一，恰好是她进入厨房的第二个星期。
王盼儿提前知道她要负责切菜、备菜，心疼得不行，想她这会好闺蜜，分分钟几百万的资金流，手指轻轻一点，就能决定一家公司的生死，现在居然要用那双好看的手作羹汤，而且不是一顿两顿，是一整天。
干脆给她准备了不少吃的，而且都是大补特补。
这些补品补不补的，厉致不清楚，只知道她这小身板受不了，喝了一碗后，当晚就没休息好过，直到凌晨才消停。
早上八点，厉致准时出现在后厨。
作为配菜区的厨师，对于每一位进入朗文后厨的人来说，这个地方都是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存在。
沈厨和厉致一起到达，他们进入厨房后，还没来几个人。
同样已经到的见习厨师李厨看到他们，笑眯眯道:“沈厨，今天不来一个仪式……”才开了个头，他就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凑到厉致面前，小声道:“今天许姐是前厅负责人，每次他们上同一个班，我们后面就会手忙脚乱，整天忙得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一直到晚上。”
话落，似是觉得这些话说了不太合适，小心翼翼地看了厉致一眼，补充了句:“许姐是沈厨的妻子，两个人过多时间领证，办酒席的事也没定下来，不过我们大家也就说着玩玩。”
厉致了然，朝李厨勾了勾手指:“正常，我以前在外地的朗文实习时，每次和一位主厨王厨搭档时，也是这样，鸡飞狗跳。”
沈厨正好听到了一耳朵，洗了洗手，边好奇地问了一句:“主厨王厨？我们后厨什么时候来了个王厨了？”
虽说厉致是厨房唯一的女性，但她吃苦耐劳，并未心中自己是异性就搞特殊化，莫名就和这里的人打成一片。
李厨刚接触厨房，心思简单，对厉致有好感，就直接将她当成了好朋友，帮着回答:“沈厨，厉厨说的其他朗文的厨师，可不是我们阳城的。”
李厨转身给厉致拿了瓶可乐，又嘀咕了几句今天不要太忙啊，觉得心里安定了一些，这才站在一旁和两人聊天。
早晨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各种票证确定已经送来的材料。
说起动作最慢的区域，炖品和甜点一向都是需要一大早就来准备的部门。
炖品的准备工作通常没个三四个小时都无法完成，甜品区的更恐怖，准备的品类繁多，总是后厨第一个到来的部门。
今天也是凑巧了，他们来的时候这两个区的人都已经来了。
厉致先去甜品区那边帮忙，结束后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李厨接了前台的小电话去准备菜单上要的特殊材料，厉致就接替他准备相应的配菜。
做好相应的工作，正准备去趟洗手间，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厉妈妈打过来的电话。
厉致正好站在过道的安全通道处，想也没想，边接起电话边走向洗手间。
厉妈妈刚出差回来，家里的窗户没关，她出差这段时间，南城下了一个星期的雨，湿漉漉的，她的心情也糟糕透了。
刚收拾了一番，路过书房时，发现里面的东西七零八落的，才意识到出门之前窗户没关。
她出门有些急切，当天又是大晴天，以为很快就会回来，也就没注意窗户关没关，这会儿书房湿了大半。
幸好上次厉致过来，还整理了一遍，书桌上没什么贵重物品。
只可惜厉致成长的照片因为风吹落在地，玻璃碎了一地，纸质相片更是浸了水，这会已经模糊了一片。
“没事，奶奶那里还有，”厉致语气平静，不咸不淡，“等我过几天有时间，给你寄过去。”
厉妈妈连声应好，沉默了会，问:“听说你去阳城工作了，还适应吗？”
其实，她并不知道厉致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以为厉奶奶的教育方式虽不至于太差，但总归一般般，能有份工作就算不错。
“没什么不适应的。”厉致看着前面的洗手间，抿了抿唇，语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现在还经常出差吗？”
厉妈妈嗯了声:“今年的行情不太好，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一句话，莫名地勾出了厉致的伤感。
她想起在江城的厉奶奶，她已经有些时候没回去了，每次厉奶奶打来电话总是报喜不报忧，也只有家里帮忙的阿姨偶尔会提几句，今年的行情大不如前了。
厉奶奶满头银发，却仍旧一个人坚持着。
“和爸爸聊过了吗？”厉致听见那头手慌脚乱的声音，万籁寂静的电话那头，任何声音都仿佛能挑起内心的触动。
一声一声，泛着涟漪。
“他还不知道现在去哪里了呢？”厉妈妈笑了笑，整理好书房，“先这样吧，不打扰你工作了。”
两个人离婚后，厉妈妈去了南城，而厉爸爸仿佛才开始自己的生活一般，天南地北到处流浪。
前段时间，厉奶奶还说他去北极看极光，然后准备去沙漠。
而这些年，她很少看到自己的父母，更多的时候和厉奶奶一起。
再后来，她有了工作，也是天南海北。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