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扎针
马车缓缓前行,从外城的热闹喧嚣,进了肃穆的内城,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巍峨的宫门前。
“魏公!”
徐安下了顾铭马车后,便赶忙登上了魏英的车驾。
他在魏英的对面落了座,本以为魏英会开口说些什么,毕竟即将踏入宫廷,此番进宫为太后诊治,诸多事宜皆需斟酌。
然而,魏英只是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便闭目端坐,再无其他动静。
马车在前行的道路上颠簸了好一会儿,徐安心中担忧,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开口问道:“魏公,宁恒远那边……”
“不用管。”魏英未等他把话说完,便径直打断了他,依旧没有睁开双眼,只是又接着说道:“那些艺伎你放便放了,至于他的威胁,无需放在心上。”
徐安听闻此言,不禁微微一怔。
魏英竟知晓得如此清楚,这让他心中愈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他暗自祈祷,只盼今日诸事顺遂,待诊治完毕,早日逃离这都城。
……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待徐安跟随魏英下了车,抬眼望去,只见外面是一片极为开阔的殿前广场。
广场之上,乌泱泱地聚集着上百号官员,或交头接耳,或神色肃然,场面颇为壮观。
“魏公!”
“大总管!”
魏英刚一下车,官员们便纷纷躬身行礼,口中高呼之声此起彼伏。
然而,魏英仿若未闻,并未给予回应,领着徐安径直穿过官员们让开的通道,直入庭门,踏入了宫殿之中。
待他二人进入之后,广场上顿时议论纷纷,嘈杂声起。
“那就是近日盛传的六合街神医?竟这般年轻,我还以为是个老头子。”
“确是个人才啊,要是今日能将太后的病治好,前途不可限量啊!”
“可不是嘛!这全城的勋贵可都紧盯着这儿呢,不少人都盘算着要是这神医真有本事,便要嫁女拉亲……”
“唉,可惜老夫无女可嫁呀。”
“没女儿怕什么,你不是刚纳了房小妾嘛。”
……
宫殿之中,徐安小心翼翼地跟着魏英踏入大殿。
抬眼望去,只见正前方一道薄纱帷幔之后,隐隐约约可见一个女人侧身斜靠在坐榻之上,在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男子的身影。
“老奴参见太后、陛下!”
魏英行至殿中,恭敬地躬身行礼。
徐安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赶忙跟着行了一礼。
帷幔之后的女人轻轻抬手,摇了摇。
随着她这一动作,那薄纱帷幔缓缓向两侧拉开。
待帷幔完全拉开,徐安借着余光悄悄打量了一下殿上之人,心中不禁有些诧异:这便是太后和皇帝?
只见那大楚皇帝看上去二十二三岁的模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双眼迷离,身子还微微摇晃着,瞧这模样,分明就是起得太早没睡够的样子。
这皇帝生得倒是颇为清俊,只可惜那气质……透着股傻里傻气的劲儿。
与皇帝李承乾的憨傻不同,太后却给人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感觉。
看上去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这与传言中近五十年纪的说法相差甚远。
她有着一张精绝的容貌。再加上那婀娜多姿的身段,慵懒地靠在坐榻上的姿态,莫名地让人忍不住想要偷偷多瞄上几眼。
然而……她那双赤红的眼睛,却如同黑夜中扭动着的血色双头蛇一般,透着一股让人极度不适和恐惧的气息。
待魏英行完礼后,太后那赤红的双眼轻飘飘地看向了他身后的徐安,开口问道:“这就是你费尽周折寻来的神医?”
“回太后,正是!”魏英恭敬地回道,“此人医术超绝,老奴已然亲自验过!”
“嗯!”太后微微颔首,随即又道:“再验一遍吧!”
太后此言一出,大殿侧旁候命的太监立刻捧着一个托盘,迈着小碎步躬身快步走来。
托盘之上,放置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等到太监来到身前,魏英伸手打开了盒子,眼神之中明显一愣,盒中之物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但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伸手拿起了盒子中的丹药,递给徐安道:“想为太后诊治,你需得证明你的医术。此物是溶血丹,一旦服下,半刻钟之内若没有解药化解,你便会浑身溃烂而亡。”
徐安听闻此言,想都没想,伸手便将那药丸一把抓起,径直丢进了嘴里。
自己所拥有的治愈之力,连断肢都能使之再生,区区毒药,又能算得了什么?
丹药入体片刻之后,徐安的脸上、身上,全身各处开始陆续出现红疹。
他皮肤逐渐变得松弛起来,就如同干旱许久龟裂开来的田地,丝丝血液开始从缝隙之中浸出……
药丸已然起效,不过徐安并没有第一时间动用治愈之力进行自愈。
他强忍着剧痛,稍微等了一下,这才不慌不忙地拿出一颗丹药,假装要以此来自救。
如此这般,更能具体地展现出自己的医术能力。
待那颗假装自救的丹药入喉之后,徐安暗中调动起体内的治愈之力。
只见他浑身皮开肉绽的可怖模样,在这股神奇的力量作用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着。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他的身体便已恢复如初,再无异样。
“不错!”看到徐安出色的表现,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甚至可以说是出乎意料。
她原本侧靠在坐榻上的身子,此刻也坐正了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赞赏:“果然有点本事!你确实有资格为哀家瞧病。”
太后话音刚落,殿旁候命的太监便立刻拿来了腕垫和丝线。
魏英朝着徐安微微使了个眼色,叮嘱道:“太后身份尊贵,你需以线为介……”
“不用!”太后却再次打断了魏英的话,极为大方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腕,语气淡然地说道:“直接看吧!”
徐安看了看魏英,得到了对方眼神的示意后,这才恭敬地行礼道:“草民遵命!”
说罢,他缓缓走上台阶,来到了太后的身前,弯身摸上了太后的手腕。
一旁,李承乾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瞥了眼太后,见太后并未注意到自己,便悄咪咪坐在了地上,脑袋一歪,竟然睡着了。
徐安查探一番,开口问道:“太后应是长期服用了某种药物致使体内毒素淤积,所以才会双眼赤红。若是草民看得不错,太后应当还有失眠亢奋之症。”
徐安说得还算委婉,实际上,太后的内脏都已近烂完,骨头都黑了。
听到徐安准确无误地诊出了自己的病情,太后脸上顿时一喜,急切地问道:“可有治?”
太后的这种情况,对于一般的医士而言,无疑是绝症。
但对于徐安来说,不过也就是半炷香的功夫罢了。
只是魏英此前曾有交代让他不要出手医治,若是贸然行事,可就与魏英的吩咐相违背了。
可若是真的不治,自己会不会就被太后给打上庸医的名头?到时候,恐怕自己这条小命可就要交代在这宫廷之中了。
幸好,徐安昨夜就已然想好了应对之策。
他不慌不忙地回道:“回太后,得先弄清楚病因,才能根据病因对症下药。”
“嗯!”太后微微颔首,接着说道:“为了延缓衰老,哀家一直在服用驻颜汤。”
说罢,太后朝着候命的太监吩咐道:“把驻颜汤盛一碗上来。”
太监领命之后,赶忙退下。
不多时,太监便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神情紧张的老妪。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那老妪一进大殿,便“扑通”一声跪在了殿下,一个劲地磕头哀求,那力气之大,使得地板哐哐直响,不一会儿,额头便已磕出了一片血渍。
“怎么回事?”太后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开口发问。
老妪这才停下磕头的动作,顶着满额的鲜血,哭诉着说道:“库房那边回禀,炼汤的幼婴莫名丢了一个……”
徐安听闻此言,心头不禁猛地一震。
他心中知晓太后体内淤积的是尸毒,也曾猜测过太后为了养颜,或许使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甚至为此准备了以这方面为突破口,寻找脱身的理由。
但当听到是幼婴之时,他还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再联想到与云蔓去偷孩子的那个人贩子据点,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难道……人贩子的背后,竟然是太后?
“丢了就抓紧补上。”
面对老妪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太后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
等老妪被太监带走,太后重新看向了徐安,语气中带着几分期许地说道:“哀家的病,要治,但这汤,不能停。你若做得到,哀家便封你为国医,享一品待遇。”
“谢太后隆恩,既知病因,草民定尽力而为。”
徐安恭敬谢礼,心中已然断定,那个人贩子据点,就是为太后服务的。
他接着说道:“太后的病,药物治疗恐怕无效,需用一种特殊的针灸疗法,如此一来,难免会有切肤接触……怕是有些不敬。”
“哀家并非迂腐之人,来人,宽衣!”太后听闻此言,毫不犹豫地起身,张开双臂。
两名太监见状,赶忙近身而来,为其解衣卸带。
徐安见状,自觉地避开了视线。
一番宽衣解带之后,太后身上已然身无一物,她赤.身.裸.体地往坐榻上一趴,语气淡然地说道:“来吧!”
这一声呼唤,使得徐安从回避视线中扭过头来。
看着坐榻上太后曼妙的身体曲线,他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这太后哪里是不迂腐,这简直就是当代女先锋啊。
要知道,这可是封建社会,就算不避讳魏英,可自己毕竟是个外来的男人啊。
就算退一步讲,自己身为医者,可皇帝还在边上打瞌睡呢,这可是她的亲儿子呀。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自己的想法太过狭隘了。
太后向来被人服侍惯了,许是在这方面的意识比较淡薄,再加上此刻殿内并无闲人,又身患绝症急于治病,这才会如此不拘小节吧。
又或者,自己不论治与不治,恐怕都很难走出这大殿了。
毕竟,在这礼教森严的时代,被死人看了身子等同于没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