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死者没有天堂
余北，这位男魅魔在身体恢复后，感受到的身体并不是重新恢复生机的畅快，而是冷。
眼前的世界一片苍茫。
风雪飘摇，能见度极低。
这是在云卧烟的领域之内？好大啊……
厚厚的雪绒接连堆积在他的背头和肩膀上，余北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抱紧身躯，缩着脖子搓起了胳膊。
包裹身躯的黑暗魔力散发出温暖的热量，使他不至于被瞬间冻成冰雕。
抬起头，天空中高悬着一道赤暗的空洞裂痕，仿佛这片空间被斩开了一般，将部分风雪稍稍阻隔，却令人有些心神不宁。
余北循着杀气的方向，朝着前方那座高大的阴影迈进，皮鞋踩在厚厚的雪堆上发出极为好听的声响。
只不过，他的双腿几乎是淌着厚厚积雪的阻碍前进，就像电影中描绘的攀登雪山，或是南极科考的画面一样。
然后他便遭遇到了和电影中几乎相同的惯用桥段。
脚底的积雪突然塌陷，余北一脚踏空，朝着无底的苍白深渊坠落了下去。
“哇靠！！”
“嗖！”
背后的黑翼猛地一颤，稳住了余北翻滚坠落的身躯，带着他飞入了更高的位置。
好险，要是不会飞，这一脚踩空指定玩完。
黑色的魔气波动朝四周绽开，将恼人的飞雪尽数吹散，这时，余北方才稍稍看清了周围的世界。
“这是什么啊……”
犹如高峰般巨大的人形冰雕穿越云层，屹立于大地之上。表面厚厚的冰雪之下，隐约可见其赤银相间的金属外壳。
一只更为夸张的巨大冰剑似是贯穿了他的胸膛，余北看的并不真切。因为即便他朝着上方飞了数十米高，依旧看不清这位巨人的全貌。
有种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渺小之感。
而他方才所在之处，不过是这位巨人的肩膀之上。
但这肩膀也堪比四五个足球场的大小，他大概只是不小心踩到了肩膀边缘某个倾斜的部件，才会一个不稳滑落。
至于最初看到的巨大黑影，正是这位巨人的脑袋。
“这该不会是那女孩的机甲吧……”
余北朝着脑袋的位置全速飞去，感受到的杀意越来越浓。
“啊！！”
远远地，余北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少女的尖叫，连忙驱使背后的黑翼接连爆发冲刺，毫不吝惜因翅膀损伤带来的魔力消耗。
巨大脑袋嘴巴的上唇被撕开一个裂口，使它变得像是兔唇一般，但也正因为此，给余北打开了足以飞入其中的空间。
口腔内部极其昏暗。
单论活动空间的大小可以称之为宫殿，天花板与地面皆是由金属铸造。
但说是宫殿，却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豪华装饰，随处可见机体上各种排列整齐的螺栓、轨道、连接件等等，涌动着发光液体的粗管道排列的错落有致。
仅从表面的光洁度，就可判断其做工精度达到了难以想象的级别。
但余北没有任何心思欣赏这些科技造物，他的脑海中的想法只有一个——
云卧烟在哪？
中央的高台格外醒目。
上方，符合“人体”工学的座位后连接着支撑天花板的巨大钢柱，两侧和前方悬空安装着各种拉杆和按钮操作台，像是机体的驾驶舱。
一位被钢铁外衣包裹的半裸少女跪坐在高台前方的空地，染上鲜血的洁白右臂空荡荡地垂落，似乎已经脱臼。
像是机甲残损零部件模样的物件散落其身旁，仅剩躯干部左侧的半块装甲包裹其肩、半条机械小腿、以及，一顶不再能够遮住粉嫩嘴唇的破裂面盔。
实际上，余北看到的穿在少女外侧的“机甲”，并非少女口中的绛骑士，而是驾驶绛骑士时穿戴的作战服。
毕竟，那座驾驶舱的大小有三米多高，即便是余北本人坐上去也显得很小。
这家伙……也受了这么重的伤？
云卧烟呢？
“前辈……？”
微弱的声音传来。
不远处地面上的阴影处，一位长发雪白的少女倚靠在柱台边，衣衫褴褛。
嘴角的鲜血和无精打采的面容，诉说着少女的虚弱与疲惫。
“卧烟！”
看到这幅凄惨的画面，余北的全身猛地一颤，仿佛灵魂被撕扯到身躯之外。有些恍惚之感。
“如此失态，真是难堪……”
云卧烟双眼无神，泛白的嘴唇微动，有气无力地低语。
纵使衣不蔽体，玉肌外露。这位一贯洁身自好的少女，却已经连娇羞的余力都没能剩下。
“卧烟！你身体怎么样？！”
余北焦急地上前抱住了少女的娇躯，一股温热的液体涌入他的手心，沿着他的手臂缓缓流淌。
“滴答，滴答。”
红色的液珠自他的衣肘处不断滴下。
余北的眼球颤抖着移向地面，少女身下那滩红色的液体还在不断向四周蔓延……
“啊……？”
大量黑色的扭曲线条从余北的手心飞射四溅，盘旋游离，如无头苍蝇般四下乱撞。
黑暗命运针线正在探寻并缝补少女身上的伤口。
但却有太多多余的部分飞向别处，碰撞在天花板与钢柱之上，如同蛛网一般，在中央结成了一只厚厚的黑茧。
茧中的云卧烟虚弱的格外彻底，面色苍白，仿佛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
怎么办？！治疗、我得治疗她！
对了，魔力！继续释放魔力！！
“咳！”
大量的鲜血从少女的口中满溢而出，将纯洁的酮体染上更浓的猩红。
粘稠的血液在少女的胸口和腰间流淌，无限美好的玉润肌肤却是冰冷的吓人，如岩石般僵硬。
冰块在少女的躯体表面逐渐凝结，构成一座封印冰棺，寒气同样深深刺痛到了余北的手掌。
他不经意望向自己的手，却发现表面的血液已经凝固成了冰晶。
哈啊……？
余北的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不知为何始终无法闭合，麻木地空张。
此刻的他，已经无法思考了。
他的思绪太过混乱，无声的泪水在他丝毫未能察觉之时，不断落向衣襟。
“滴答，滴答。”
我在哭？
“咕芙芙~是你的能量先耗尽了呢……臭老太婆……”
伊芙洛丝菲亚摇晃着站立了起来，虽然语气依旧傲慢戏谑，但却再也无法露出那种轻蔑的笑容。
“嗯……？你又是哪位？”
余北的脑袋里仿佛有一团火焰炸开。
理智在消散。
他的身躯化作疾驰的暗影，一瞬间掐住了矮小金发少女的脖颈，将她举过头顶。
“咕！呃……”
金发少女的脸庞逐渐涨红，眼白惊恐地外翻，痛苦的眼泪夹杂着口水止不住地外流。
伊芙洛丝菲亚胡乱伸出细嫩的左臂，用力拍打余北的手腕，又握住其手背，试图掰开他的那只大手。
纵使她的指甲下意识地抓挠，却没能给对方留下任何伤痕。这并非是余北有什么魔力的防护，而是她的力气本就只有这么点。
除了最初的那声惨叫，她的喉咙再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鼻子也再呼吸不到一丝一毫的空气。
少女痛苦地伸长了舌头，粘稠的唾液在唇边流淌，滴落到那只握住余北手腕的小手之上。
而这只小手，也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五指舒张，滑落裙侧，瘫软无力地摆动、摇荡……
伊芙洛丝菲亚的视野逐渐开始昏暗，全身剧痛的同时，她感受到了一种失重般的坠落感。
死神距离她越来越近。
种种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
女仆簇拥中，慈爱而虚弱的老父亲轻柔地抚摸着女孩的脑袋，而她则害怕地抱紧怀中的机械玩偶，瑟缩着睁开了眼。
女孩跟随者这位苍老的男人走出了房门，看到的却是一具已然干枯的尸体，以及女仆们的窃窃私语和鄙夷。
高大的陌生女人们将女孩围在中央，不断对她诅咒谩骂。在灯光刺眼的客厅里，投射来无数阴暗的黑影。
“恶心的小孩。和她母亲一模一样。”
“为什么要下那种皇谕，怎么能把钥匙交给这种家伙！”
“要是死掉就好了呢。”
“把她赶出去吧，这样就可以按照帝国律法的特别条例……”
“但是先皇的绛骑士……”
又是这些破事啊。
都要死了，也不让我看点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
这短暂的一生里，我有开心过吗……
想去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