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望月

月下逢追光而去，路过精致的彩绘，看过雕琢的壁画，见过窗外的明月。

早已绷紧的神经被放松，一股浓重的倦意涌上心头。

电脑屏幕前的喻文州控制不住打个哈欠，上下眼皮努力试图粘合在一起。

好困。

喻文州眼前的屏幕越来越模糊。

就睡一会，没关系吧？

他以最后的清醒，强撑自己的身体在鼠标和键盘上做出操作。

自动跟随。

而后，眼前一暗。

均匀的呼吸声从耳机里传来。

伊宴欢原本操纵角色在台阶上跑的步伐一顿，就听见脚步声同时停止。

但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却依然存在。

睡着了吗？

伊宴欢转过视角，月下逢呆呆站立在原地。

白衣胜雪，三尺青锋。

是最传统的中国古时剑客打扮。

完全看不出背后的操纵者此时正在酣睡。

伊宴欢目光微柔，重新转回去继续爬楼大业。

一层、两层、三层……

哒哒哒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在此时成为最让人安心的催眠曲。

喻文州这一觉异常安稳。

安稳到他险些就这样趴在桌子上一夜睡到天明。

“月下，月下……”

持续不断的呼唤声萦绕在耳边。

喻文州的眉心微拢，并不想睁开眼睛。

然而刻进潜意识的习惯告诉他，他需要对别人说的话做出回应。

因此眼睛被不情不愿睁开，整个大脑还处于迷茫状态，抬眼就看见屏幕上那轮清冷孤高的明月。

星星点点的光芒洒落在月亮的周围，呈现拱卫的姿态。

这是……

喻文州像是被使用定身术固定，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只有头仰着，仿佛真的看见深邃美丽的夜空。

耳边传来烟火人间的声音，如同月色般温柔：“抱歉，但你如果继续睡下去，明天恐怕会着凉。而且趴在桌子上睡觉，对颈椎也不好。”

喻文州难得视线发直，呆呆愣愣的样子，闷闷嗯了两声当做回应，自己却没意识到。

手指微动，想要触碰温柔明亮的月光。

指尖却抵到冰冷坚硬的屏幕。

喻文州骤然回神，身体僵硬，操纵视角转动。

就看到烟火人间静静站在身边，仰脸注视月亮。

喻文州抿唇。

在这一刻，他突然很渴望能有一个拥抱。

一个真切的、温暖的、柔软的拥抱。

来自身边人的拥抱。

“烟火。”喻文州喉咙发紧，有那么一个瞬间，几乎想立刻坦白，想要和她真正见面，而不是间隔一层虚假的网络。

但很快，还是一直以来的理智占据上风。

不能这么冒昧，他们现在充其量只是网上比较好的朋友。

不能把人吓跑，也不能让她觉得自己不尊重她。

最终，喻文州说出的请求是：“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需要的时候也比较好找。”

至少不用像今天这样，挂在游戏里，从白天等到黑夜。

烟火人间虽然没明说，但日常相处中透露出来的点滴也可以看出，她和他们这些将荣耀视为第二世界的人不同，荣耀对她只是一款游戏。

或许她有成为职业选手的目标，但那也只是她人生中短暂的插曲。

她热爱美食，博闻强识，擅长草木矿物相关知识，对冶金化学也有研究。

电竞只是她人生中的一笔，却不是全部。

万千心绪，伊宴欢自是不知。

她虽然有些意外月下逢主动提出交换联系方式（先前其他人要拉他进周礼书的群，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来着），但却很爽快答应下来。

而后敲出一串QQ号，让月下逢加她好友。

结果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提示音。

伊宴欢也不急不催，操纵烟火人间的视角，继续仰望璀璨的星空。

漂亮是很漂亮啦，不过排列却很随意杂乱，没有任何规律。

又发现一个bug，伊宴欢拉开聊天软件，找到某个分列表里备注是荣耀地编的人，随手敲了两句话上去，而后继续观察屏幕里的星空，思索星空应该如何排布，能够更加漂亮又贴合实际。

第一个在脑海里冒出的就是北极星。

伊宴欢情不自禁想起之前和浪花东星斑一起看星星，他之前喝醉酒话都说不清楚，还要扯住她的衣袖不依不饶，叫她答应和他一起看星星。

不过平日里努力表现体面稳重的朗教授，也就只有喝醉酒才会跟人撒娇。

伊宴欢无声弯弯嘴角。

兴许是夜晚与星空的氛围，容易让人多愁善感。

她好想回家啊。

终于，操作完成的喻文州开口，打破沉静氛围：“抱歉，等很久了吧，我已经把好友申请发过去了。”

伊宴欢回神，嗯一声就点开列表。

好友申请，月下逢，通过。

两个人又一声不吭坐很久。

喻文州本来已经想好借口，解释他为什么这么迟才发去验证消息，没想到烟火人间却一句不提。

不提也是好事。

喻文州眨眨眼，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因为长期盯着电脑而有些酸涩。

“我昨天，工作上遇到了点事。”也许是夜色真的太好，喻文州难得想向旁人倾诉。

“有项和其他公司的竞争工作，竞争失败了。”喻文州反复斟酌，才考虑好这种不会让自己被怀疑的说辞。

“输得很惨，作为领头者，我要付大半责任。”

“我其实不是很擅长这份工作，但这么多年，对这份工作和公司里的同事毫无疑问有感情。”

“而且其实……我也不是很甘心让位。”

“但遇到这种事情，心里面多少会有些难过，又不好跟同事倾诉。”

喻文州缓缓讲述，伊宴欢认认真真听。

她完全能够理解月下的心态。

虽然月下没说，但做自己不擅长的工作，还能成为领头者，他一定是付出了相当多努力。

这回要负主要责任，他正需要承担，又怎么好意思跟旁人倾吐自己心里的负面情绪。

如此，闭口不言，正是最好的选择。

最终，伊宴欢只是轻轻说一声：“这样啊。”

短短三个字，喻文州却不认为这是敷衍。

烟火人间从来不会敷衍人。

她只是很认真在听。

作为一个倾听者，给予他理解和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