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破产兄弟
“舟舟，舟舟，你怎么在这里啊？这雨下的那么大？来村长家吧，吃点热乎的饭，避避雨水。”
“看这雨，今天应该是不会停了，你可以在村长家里住一晚上，舟舟啊，你听到了没有？吱个声！”
六十岁的老头举着伞站在雨幕中，他自顾自地嘟哝着，语气里面都是担心，看着人没有反应，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着山脚走去。
而徐晚舟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关怀他人的声音，眼睛都亮了。
她甚至以为是幻听，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山脚下，看着逐渐由模糊走向清晰的人影，脸上的笑容喜不自胜。
真是在喝凉水塞牙缝的时候，遇到了最好的牙签，当即一个蹦跶从地上站起来。
徐晚舟步伐匆匆地走到老头的身旁，躲在了他的雨伞下面，老头看着跟野猪回笼子一样，猛扎子的情形哎呦一声。
离近了，瞅见她身上的雨水，他叹了口气：“你看看淋成什么样子了！”
“走，先跟我回去，对了，是不是你那师父又让你下山，出村子买东西去了，所以回来的时候赶上了大雨？”
“哼，我一想肯定是这样，和你师父斗智斗勇了这么多年，他什么狗形，我很清楚。”
两人现在正朝着村子里，最靠近村子外围的小房子走去。
徐晚舟听到这话，嘿嘿一笑：“不是不是，师父说要我下山去直播算命，多做好事赚一下功德，说不定以后能改善一下缺钱命。”
“最主要的是，现在寺庙的情况不容乐观，师父年纪也大了，村长你也知道，我是个饕餮胃吃的多。”
“就算是继续吃寺庙红火时留下来的老本，也吃不了多久了，在啃师父，害怕他会死。”
“说起来，道观还是因为我的到来，才没落的呢。”
她想到这件事情，尴尬地挠着脑袋说了出来，口吻充斥着愧疚感，看她没心没肺的，但实际上一点细腻的小心思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一旁的村长听了这话，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你师父当年开寺庙，收留那么多的徒弟。”
“一半以上都是因为父母贫困穷苦被抛弃的孩子，这也是他的初衷，为了救济更多的人。”
“好在那个时候他有一身的本事，能够让寺庙发扬光大兴起，甚至能吸引很多年轻人，之后想找个传承之人。”
“在缘分的牵扯下找到了你，选择领养你，这是他的选择，和你无关，哪怕寺庙后面没落了，也只能说你师父没用了。”
“就像垃圾也该进垃圾站回收了，依旧和你无关，你是被动的那个。”
“就算是没有缺钱命，以后还会有克师父命，缺德命，各种各样的牛鬼神蛇，所以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村长浑浊的眸子含着柔和的笑，满脸慈祥的看着转眼间长大的小姑娘宽慰着。
徐晚舟不知道是不是太感性了，她居然有点想落泪了，移开视线，垂下脑袋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闷声闷气的轻嗯了一声。
她真的很感谢，师父当年收养了她，哪怕和他斗嘴，恶搞他。
但她的心里面还是尊重他的，这只是两人之间相处的模式，同时她也很感谢山下的村民。
特别是村长，每一个人都待她十分的好，知晓她的缺钱命，从不多说，也从不远离，待她如初。
甚至还会反过来宽慰她，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以及不要太往心里面去，他们没钱，不害怕这等等。
虽然是场面话，但他们是真心地，他们像是一个大家族，互帮互助，团结友爱着。
村长看着她这幅模样，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念想到了什么，他主动转移了话题，爽朗一笑，混着哗哗的雨声更为清脆：“我告诉你一件事，寺庙的老本会被啃光，但你师父可不会。”
“你师父以前可是豪门叛逆小少爷，但是后来因为家族破产，虽然很多钱都用来填补窟窿了，但总归是剩下很多钱的。”
“这些钱，你让他养三个饕餮都没问题，这老头可精明着呢，哈哈哈！”
咔哒，是心碎的声音，徐晚舟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心底愧疚着想以后对他好点的念头也没了。
好吧，从今天开始，她决定再也不尊重师父了，她要黑化，让他为自己的隐瞒付出代价。
不过她想到什么，仰头看向嘴角永远都挂着笑，好像对世界万物都很包容的老头，问道：“村长，你和师父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为什么你对他那么了解？仅仅只是因为年轻时认识吗？”
村长听到她的问题，先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双浑浊的眸子里浮现对往事的怀念之情。
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望着雨幕追忆着往事，很久，以怀念的口吻说道：“我们是破产兄弟。”
这下轮到徐晚舟懵逼了，她歪着脑袋看着村长爷爷，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无声的长大嘴巴发出啊？
看到她这副模样，村长解释道：“我以前也是个有钱人家的，稍微叛逆小少爷。”
“年轻的时候，和你的师父是邻居，但我们两人不对付，看谁都不顺眼，找着法子的整蛊对方。”
“后来破产的时候，是同一天，同一时间，哈哈哈哈，也是那个时候，我们终于冰释前嫌。”
“因为同为天涯沦落人，后来我知道他在这里开寺庙，出于友情，我就搬到这小村子里来住了。”
“之后因为热心，喜欢帮助人，前一任村长死了之后，便由我紧跟着上位了，就这么简单！”
破产时是冰释前嫌了，但没升华到友情的地步，反倒是他死皮赖脸跟来的，因为父母受不了破产的打击跳河了，那个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没有认识的人了，只有他，他不想要孤单一人。
便选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了，当时还闹了好大一通矛盾。
之后离得近，天天掐架，差点把村子给烧了……说起来那个男人……算是舟舟的师叔吧，那个男人和他老婆间的二三事……唉，可惜了，导致了无法挽回的结局。
也导致舟舟师父和他的老婆发生各种事……他也和老婆付出很大的努力才查清真相在一起了……
算了，不过都是些往事了，往事不可忆，这些恩怨情仇，就让它深埋进土里吧……
徐晚舟听得嘴角抽搐，心底忍不住感慨一句好诡异的缘分，这么小众的赛道上居然挤进来两个人。
而且别看村长描述得云淡风轻，她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一定发生过更爆炸性的事情。
毕竟现在这两人都老了，有时还斗嘴呢，甚至还大打出手，想必年轻的时候，没少祸害一方。
她见村长没有要说的意思，也就识趣的不再问了，等她以后回来了，必定要找村民们问问。
一路相顾无言，很快两人就到家了。
村长的家是专门用水泥铸造成的一座，只有一层的小平房，刷着黄色的漆，在雨幕中像是指路的灯塔，墙皮因为风吹日晒，已经开始剥落了。
老旧起皮的黑色铁大门，是从里面关上的，村长刚想伸手去将门推开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同样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容，打着伞，静静地站在门口处。
先是看了看村长，随后又满脸喜悦地看了眼徐晚舟，在看到她浑身湿透时，满是褶子的脸皱巴在一起。
她赶紧伸手把她拉进家中，语气带着责备：“下这么大雨下山干什么？”
“是不是你师父又让你下山买东西去了，这才害你没能及时回寺庙里？”
“那老不死的东西，我呸，对，舟舟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可别着凉了。”
郭晓敏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不赞同。
想到什么，她握住徐晚舟的手，拍了拍，轻声细语道：“奶奶我啊，现在去给你弄一碗姜水喝，好让你祛祛寒。”
干燥温润的大手，丝毫不嫌弃因为淋了雨冰凉的手，将其握住不停的揉搓，像是要把它暖热。
徐晚舟只觉得很温暖，如果她是正常人，过着正常的生活，有一个奶奶，或许也是这样的吧。
她笑了笑，反握住对方的手，随后又不动声色地松开，好像只是不经意，郭晓敏也确实是没有注意到。
徐晚舟都忘记为师父稍微辩白那么一两句了，嘴角扬着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郭晓敏看着她这么乖巧，仿佛人人可欺的模样，哎呦一声，像是自带滤镜心都化了。
要是她看了徐晚舟如何在师父面前作威作福，在镜头面前怼遍天下无敌手，一定会滤镜碎一地的。
被忽略，被甩掉的村长，看着这无比和谐的一幕，抿了抿干巴巴的嘴。
他将雨伞随意放在一处，背着手走到两人身边，故意长吁短叹，想要以此吸引两人的注意力，但见没有任何效果。
他憋不住了，开口道：“老婆子，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还在呢？这舟舟一来，你眼里面只有她了。”
“哼，咱们那在外面上学的儿子，都没有得到过你这么好的待遇吧？真是令人嫉妒。”
郭晓敏呵呵一笑，给了他一记白眼：“你个大男人倒是挺喜欢争风吃醋的，还把儿子拉出来当挡箭牌，行了，你什么东西我还能不知道，别在这叨叨了，去把厨房里面的饭菜给热一下。”
村长没得到想要的待遇，气的干瞪眼，负气地甩了甩袖子，扬长而去了厨房。
徐晚舟都忍不住乐了，郭晓敏看着他这幅模样，小声的骂骂咧咧句跟个孩子一样，随后再次望向身边的人。
她眼里带着慈爱，伸手推了推徐晚舟的后背一把：“快去洗漱，等你洗漱好了，我们就能开饭了，我今天做了好多的饭菜呢，熬了一大锅的白菜炖肉，还有一大盆的红烧炖肉。”
“还弄了一大盆的焖酥茄子，一锅的米饭，十个饼，本来想等着雨停了，让老头子专门送山上去让你吃的。”
“但既然现在你来了，正好，就不用麻烦了，先不管你那师父了，他饿不死的！”
郭晓敏一想到山上那个糟老头子，脸上是抑制不住地嫌弃，话里都是不重视。
徐晚舟忍俊不禁，她应了一声，转身去了紧挨着三个房间的末尾的房间。
那是他们儿子的房间，但是人在外地上大学，很少有回到家来的时候，所以慢慢的成了她平常下山遇到意外情况，可能会暂时借助的地方了。
洗漱好，徐晚舟走出房间，朝着客厅走去，她越是走近，越能够清晰地闻到饭菜的香味。
勾的她本来就饿的肚子，现在更是饿上加饿，咕噜噜的可劲的响。
她伸手拍了拍不安分还丢人的肚子，口水是不争气的咽了又咽，馋虫已经迫不及待倾巢而出了，加快了去客厅的步伐。
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饭菜冒出热气腾腾的烟，盘旋着消散在上空。
两个人老人各自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没有动筷子，都在等着她来，注意到她时，齐齐露出笑容。
徐晚舟有些不好意思，她刚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对面伸过来一双拿着筷子的干枯的老手，她几乎下意识地接过。
只听对面的郭晓敏说道：“今天做了那么多饭菜，你可一定要多吃点。”
“我和老头子吃不多，但是奶奶知道你可是有着饕餮胃的，等下吃完了要还是觉得饿，奶奶再去给你做。”
听到她这么说，徐晚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十分感激的道：“谢谢奶奶，不过这些已经够吃了。”
说着，她先是把姜汤给喝完了，才开始一手拿着大饼，一手夹菜，扒拉米饭，两位老人见她动筷子了，也放心地动筷子了，看她吃得那么香，他们都有胃口了。
这顿饭，两位老人家倒是没吃多少，反倒是徐晚舟一人干完了三个半盆子的菜，连带着汤都喝完了，生怕浪费了。
还吃了七个大饼，半锅的米饭，她才心满意足地摸着大肚子打了个嗝。
她发誓，这是她吃得最好的一顿，白菜炖肉和红烧炖肉都又香又烂的，肥肉块更是肥而不腻带着一股嚼劲，焖酥茄子还脆脆的。
特别是大饼，是她最喜欢的全是糊糊的那种，太满足了！
村长喝了酒，见她吃得这么开心，咧着嘴也跟着一起乐呵，嘴里面连说了好几句能吃是福，要是有她的好胃就好了。
他说完没几句，一头栽在了桌子上，明明不胜酒力，但就是喜欢小酌。
郭晓敏一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关怀的眼神落在徐晚舟身上。
想到什么，她轻声问道：“晚舟啊，你村长爷爷告诉我，你师父让你下山直播算命，去赚什么功德，嘶，我呢跟不上时代。”
“自然不懂这玩意，但既然你下山了，以后就留在这里，住在我们家吧，正好给我们老两口做个伴。”
“我年轻的时候一直想要个女儿，最后生了个小子，但不过好在我老了的时候遇到了你。”
“我啊，和你很投缘，有个孙女也不错。”
她也喝了一杯小酒，脸上泛着红晕，带着柔柔的笑意，很是真诚的建议着，徐晚舟咬了一口桃子，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有点酸涩。
她抬起头，目光游离间触及到了她身后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张全家福照片，眉目俊秀，斯斯文文的男人被父母包围在c位，老两口脸上的笑容，看向儿子时的目光，都带着对他的欣赏。
男人抿着嘴角，虽然只是露出一点不明显的笑意，但一个人如果是幸福的，哪怕他不笑，但看周身的气场也能看出来他是幸福的。
他被爱包围着，徐晚舟说不向往是假的，她有点可耻。
她有一瞬间想要取代这个男人，成为他们的掌上明珠，而不是被父母当成怪物给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