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风
几人讲话的时候，一位眼熟的侍从脚步匆匆沿着小径走了过来。待走到几人面前，才看清了这侍从的表情——慌张、轻慢。
侍从潦草地行了个礼，便要开口传话。甚至都等不及有人叫她起身。
卫十眉毛紧紧地拧了起来，上前一步挡在陆绯和顾九前面。毫无顾忌的把威压加在了这个侍从身上。
显然，南宫家的侍从实力不会高到哪去。
这突然的发难叫侍从毫无防备，膝盖骨狠狠的磕在了鹅卵石的路面上，疼的她嘶牙咧嘴，脸上原先神气十足的表情霎时间烟消云散，反倒是一被疼痛弄得有几分滑稽的扭曲。
“南宫家的，真是好没规矩！”
侍从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刚刚有愤怒的踪影，可是一抬头看见卫十的时候，恰似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整个人几乎要软倒在地上。卫十见她这幅严重，仔细一看，认了出来。这正是他杀南宫志时，站在南宫夫人一边的侍从。看见了他冷着脸砍下头颅又丢在南宫夫人怀里的恶行，可不怕的要死吗。
看着卫十把人吓得在地上不停磕头，顾玠选择他的原因此时此刻倒是很清晰的浮现了出来。
“沾一沾顾九的光，也能让这些侍从对我们规矩些。”秦溯这话说的嘲讽，可是侍从也不敢嘴。他走到侍从前面，一挥手，一股力道就止住了侍从磕头的动作，还硬生生把人从地上抬着跪坐起来。
瞧见她发丝凌乱，红肿渗血的额头，却没人怜惜她的惨状。
“什么事情？”秦溯冷冷的问道。
仅仅过去两分钟不到，侍从的态度便天差地别。她方才得到了好消息，眼比天高，哪曾想直接看漏了个活阎王！若是知道卫十在这里，哪里敢这样放肆。
“……夫人…夫人让奴婢请几位去客堂。”声音颤颤，显然是怕极。
顾九和陆绯对视一眼，来了！这个时候请他们过去，再加上得了一点口信就敢如此无礼的侍从。来的人或许能告诉他们想要的答案。
“动作真快。”秦溯一松，这侍从又软软的跌坐了下去。几个人也不准备吊人胃口，立刻动身。迅速解决了最好，不管是报仇还是清算。南城这个地方呆久了实在叫人晦气，没必要在这个地方自找不痛快。
卫十先行一步，隐在暗处。
顾九回头看了一眼狼狈地想从地上爬起来的侍从，声音漠然：“好戏要上演了。”
到地方时，要演戏的几个人早已摆好了戏台。主座上的熟人端起茶盏正低头呷了一口茶水，一边坐的是南宫峰，眼眶通红，一副不得不隐忍却实在心痛到难以掩盖的模样。而坐在下手的南宫夫人则哭的整个人伏在了椅子一边原本是摆放茶水的小桌案上，手帕已经湿的不成样子了。初次见面，但是不难猜出身份的沈姨娘坐在更后的位置上，也是眼眶通红，此时此刻正在轻声安慰南宫夫人。
每一个人都已经进入了状态，这出戏，就差了他们几个了。
察觉到几人的靠近，南宫夫人嘹亮的一声哭号，仿佛是戏剧拉开序幕的号角。
听着南宫夫人如炮弹般砸过来的指控，没听出什么新意，一件事反反复复说，叫人索然无味。看着南宫夫人恨不得扑过来吃了它的凶态，秦溯甚至还笑了笑。他稍稍侧过头问顾玠：“大长老呢？”
拳头才是话语权。若非实力不及慕容逍枫，秦溯真有拿东西塞住南宫夫人嘴巴的想法——实在是太吵了。
哭喊叫骂，撒泼打滚。哪里像一个贵妇人，倒像是闹市里头的无赖妇人。
“估计被上面派来的人拖住了。”顾玠一扫周围，到现在顾瀚钰也没有叫人来给他们带话，要么是不知道慕容逍枫来了，要么就是被人拖住了。
秦溯一笑：“釜底抽薪啊？”看着上面喝着茶神色悠闲地慕容逍枫，有些不快的眯了眯眼睛。
顾玠等人恭恭敬敬对着上首的慕容家二当家慕容逍枫问好，顺带着，也向南宫家主道了一声好。偏偏说完之后，几个人也不管上首的人应不应，让不让起身，直径走到一边坐下。
南宫峰刚要再次发作，看见一边的慕容逍枫面色不变，甚至再次慢悠悠饮了啜饮了一口茶水，就像是没看到下首几人的行礼一样，才不得不忍了下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
“溯儿，玠儿。真想不到，南宫家的指控，居然会是对着你们两个在京中名号响当当的贵公子，倒是让人大跌眼镜。”慕容逍枫不紧不慢放下茶盏，面带微笑，像一个亲切的长辈般对顾玠和秦溯说道。
“贵公子？！就他们两个杀人犯！”南宫夫人伸着手指来回指着顾玠和秦溯，声音尖锐而刺耳。这个时候反而不哭了，甚至连哭嗝都没有。
陆绯端坐在椅子上，反讽的话说的轻声细语：“我坐到现在，南宫家连一杯茶水都没有奉上。不愧是偏僻地方的小门小户，还真是没有规矩。”
此话一出，整个客堂都静了半分。
无他，南宫家的人以为自己才是首先撕破脸皮的那个，自己掌握着主动权，可以高高在上地看着主家愤怒失态，说不定还能听见他们的挽留。所以当陆绯开场就撕掉她所代表的主家和善的表面的时候——南宫家自然有几分准备不及的慌张。
南宫峰表情一乱，但是看着身边的人，还是定下心。就算没了主家的帮扶，他南宫家还有慕容家可以依仗！只不过，从两个大家族的帮扶转到一个，会比以前稍稍难过些。
“作为客人，这样嘲讽主人家。陆小姐的规矩也叫我开了眼。”慕容逍枫不轻不重把陆绯的话顶了回去。看着一边神色反复变换的南宫峰，嘴角带上一丝他自己都可能没意识到的鄙夷。
首鼠两端的小人。若非是为了恶心三大家族，从南宫家这里套出来的信息还不如在京城随便打听打听来的多。见久了这样的人，慕容逍枫都觉得自己沾上了偏远小城低贱的土气和蠢气。
“您要劝陆绯，我倒也想劝劝您。”秦溯看着新端来的茶水，捏住茶盖拨弄了一下扶起的茶叶。偏就这样侧目看着人的时候，叫被看的人心里不由自主泛上来一股寒意，瘆得人直打颤。首当其中迎上他目光的南宫峰表现更是不佳，浑身软溜溜的就要滑下座位，若非脑子里突然被针扎了一样剧痛一瞬，还真要当众出丑不可。
“这背主的狗，咬过一次，未必不会咬第二次。”秦溯看着冷汗涔涔得南宫峰，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慕容逍枫仔仔细细扫视了一番秦溯，他自不为秦溯所惊。从秦溯和顾玠出名开始，他就一次一次为这两个少年的天赋所震惊。没什么丢人的，这京城的世家家主哪一个不希望这两个人出在自己家。只是不知道，往后这耀眼的天才究竟能不能逃脱皇族的魔爪：“养的狗背主，是不是主人手段不够呢？”
两个人之间的交锋，让一直被暗喻是狗的南宫家人脸色难看。尤其是还坐在上首的南宫峰，恼怒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的侍从，等看到人惊惧地退下，稍稍挽回颜面后脸色才好看几分。
但要是让他阻止交锋的两人，却还是没种。
“是吗？”秦溯低头轻嗅飘出来的茶香，锋利的眉眼好似被这清神的雾气中和了，有几分冰冷的温和，“狗与狗之间还是要分清楚。这有的狗忠心不够，看见根肉骨头，自然是要叼回窝里。有的狗天生忠心，任凭恶人诱惑，也是不为所动。”
慕容逍枫脸上的笑容一僵，接着与秦溯你来我往的时候却没显现分毫。秦溯话说得再难听，也不过是那么老旧的几套，慕容逍枫早就从别人口里听的厌烦了。可偏偏是他的身份，拿着这样一个小辈的身份和他这样讲话，奚落嘲讽不留一点情面，才最叫慕容逍枫难受。
口头交锋到最后，被暗讽了个透的南宫家的人脸色最难看。两拨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却还是和刚刚开始一样，温和平静。与南宫峰和南宫夫人铁青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仅仅是秦溯，等观察到了规律以后，陆绯和顾九纷纷加入。陆绯的话火药味重些，几乎叫慕容逍枫下不来台。顾玠说哈不那么直白，可是那样冰凉的陈述也叫人心梗。三方攻势之下，只能言语不能动武的慕容逍枫也渐渐显露出了疲态。
不过——
看着依旧兴致勃勃和他斗嘴的几人，算了算时间，慕容逍枫从来这里起，难得地舒适的叹了一口气。一想到他们发现之后的表情，心口的郁气都散了几分。尤其看到秦溯和顾玠观察他表情后面色一变的瞬间，更是大快人心，叫他一扫先前的疲惫，容光焕发。
毕竟——
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啊……
慕容家根本没有理由为一个只能带来指缝那么点利益的南宫家和三大家族闹得下不来台，当初南宫家答应慕容家的招揽，不也只能拿出一个献给皇帝。除此以外，这个小地方又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养着他们才叫人厌烦。
至于那个东西，看上去只是一个小玩意罢了。
而且东西已经到他的手里了。谁叫南宫峰连求一个书面上的保证或者是一个誓言都不敢？
口头保证？
慕容逍枫不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除非南宫峰拿得出证据。
慕容逍枫看着门口聚集起来的人渐多，一个太监打扮的人跨过门坎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明黄色的物件——
“圣旨到！”
脸上带着笑容，率先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