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救世主的傲慢
12救世主的傲慢
人类社会的底色确实是弱肉强食，但这并不意味着谁拳头大就谁说了算。
因为如果承认「分工协作」是人类的第一竞争力这个基础设定，那么，暴力胁迫，只会让集体丧失「主观能动性」和「组织力」。
所以强者与弱者在「等级制度」下，还需要建立「协作的规则」，这便是「秩序」。
如果白持不存在，那么赵四和王明就是这里的秩序，因为他们最强，F2小队需要讨论的，只是如何撤退的问题，因为赵四已经表了态，只要王明不反对，后面就没有讨论的空间，即便罗威和小乖这样的新人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呢？
这场讨论，这场争辩之所以存在，是因为秩序没有开口。
谁是秩序？
那个一直蹲在旁边吃巧克力的傻子才是秩序。
他最强，所以「协作的规则」——这场讨论，建立在他的意志下，尽管他没有表态，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秩序。
赵四不可能说‘你不听我的我就干掉你’这种话，因为这话一出口，吃巧克力的秩序就会蹭的跳起来，说你不能干掉你的队友，这是不被允许的。
在最强者面前，资深者与新人平等，即便，这个最强者并没有意识到，他代表了秩序。
赵四也不可能说‘我不管了，我自己回去，你们要下自己下’，因为这是自绝于集体，他只能尽可能的，说服秩序，让秩序认可他的规则。
“你从来就没有见过他们啊！你不认识他们，你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知道啊，这不是写着的吗？”白持指着队伍列表里的三个名字。
“住口！”赵四咆哮道，“他们是陌生人啊！你不认识他们！”
“陌生人也是人啊，我只要找到他们，不就认识了？”
“可这不是一个找他们的理由！”
“找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确实不需要啊……”白持眨巴着眼睛，认真道。
“可这没有好处啊！对我们来说有害无益！——你明白吗？有害无益！”
白持抓了抓脑袋，疑惑道：“有害无益？我不明白诶……小乖，这真的没有好处吗？”
“额……这个……”一旁的小乖犹豫道，“应该……是没有好处的吧……”
“哦，这样啊，没有好处……所以我要去找新人。”他淡淡道。
赵四一下子就火了，其实不止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看法，因为这真的……太荒谬了。
“你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白持，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赵四说，“那是地下30层，很危险的地方，我不是不愿意找人，而是我们必须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如果为了找人，把自己搭进去了，那有什么意义？我们不是你，我们会死的，你不会！”
“是啊，所以我才在这儿啊，”白持点头，拍拍自己的胸脯，“你们会死，我不会，所以我会保护你们的。”
赵四彻底抓狂，这个白痴简直无法沟通……
这个时候，一旁的罗威开口了：“找人也没错啊，只是其中利弊，我们还可以讨论讨论，是吧王明？”
他看向一旁的王明，后者连连点头。
其实大伙都想往下，可是……找人，这真的……太荒谬了——不是说不找他们，反正都要去30层，如果顺路碰上了，拉一把理所当然，但如果是专门跑到下面找人，这……太荒谬了。
可白持显然是不会被说服的，所以现在转移话题，讨论讨论其中利弊，最后再找个什么借口骗骗他，反正他很好骗，没有必要像赵四一样硬刚。
但出乎意料的是，白持没有给他们骗他的机会。
“啊？讨论什么？”
“就是……讨论一下利弊嘛，而且怎么找，找了怎么带走，这也是……”
“你不是说没错吗？”
“啊？”罗威疑惑道。
“你不是说找人没错吗？没错为什么要讨论利弊？——讨论利弊之前，不是应该先分对错吗？”
“我是对的，对的事情不需要讨论。”他淡淡道。
话语轻柔，却掷地有声。
我是对的。
对的事情不需要讨论。
整个场面瞬间僵住，没有人可以回话。
因为他确实是对的，对的事情，不需要讨论。
良久，小乖开口了——他是故意把白持的注意力引到30层的新人身上的，因为这样就绝了赵四撤离的退路，反正都是30层，F2小队必然会把方向对准世界事件。
他点燃了炸弹的引线，但是事情，好像失控了。
“白持，找人当然是对的，但赵四说得也没错，这是有风险的事情，我们不是不想和你一起去找人，只是……”
“啊？”白持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你们为什么要跟我去找人？”
“你说什么？我们不跟你去？”
“我自己去啊，你们为什么要跟着？——诶不过你说得对诶，如果我去找人，就没法保护你们了，这怎么办啊……”
所有人都惊悚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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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老爷从第一句话就知道结果，他说的确实是：
「走！我要去找新人！」
是我，不是我们。
——确切说，傅老爷，从降临后看到新人坐标的那一刻，就知道结果。
这个白痴那张热心肠的，傻乎乎的面孔下，隐藏着相当冷酷的真相。
傅老爷也曾认为，他是友善的、慈悲的、和平的……
你听听他说的那些话：
“人与人之间，就是应该相亲相爱。”
“你是我的好朋友！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他想要我就给他咯~”
你看看他做的那些事：
打穿水帘洞就为了救个新人。
问队长要了一万分转手就全散了出去。
让人把自己切片研究且完全不以为意。
……
一个超级大好人的形象栩栩如生。
但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这已经不是无私，不是富于责任感的范畴了，这根本不能称之为‘善行’、‘义举’，这已经扭曲到近乎病态。
傅卿一直拿不准这个人的‘底色’，直到在主神空间里，去他房间找他的那天，傅卿，总算是摸准了他的脉门。
他向傅卿讲述了他与他的世界，然后傅卿意识到，F2小队里谁最‘老’，恐怕还得商榷。
你根本不知道，他独自在那个世界生活了多久。
人性是习得的，而且必须在某一特定阶段习得，过了那个时间，人看待自己与世界的角度，会定型。
这便是所谓的‘三岁看老’。
关键不是那个残缺的机器人教给了他什么，关键是，他自什么样的土壤里扎根萌芽。
在那种世界里成长起来的人，根本，不会把自己当做人——即便他认为自己是人，可实际上，他不具备人的思维方式。
他所行之善举，根本不是他所谓的人与人之间平等交互的善，根本不是一种「责任」。
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恩宠，是一种「权力」。
你觉得他思路清晰，可就是没有办法理解人情世故，很奇怪，很荒谬，但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他自诩为人，可他的实际行为，却是把自己摆在了比人要稍微高一点的位置，他的思维方式实际上立足在一个比人还要稍微高一点点的概念上。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最终的结果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因为这个概念，叫做「神」。
神不必去理解，因为神本身就是正确。
神只会给予，不会索取。
神，不需要帮助。
神不会被道德绑架，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靠你们，进而根本就不存在‘我们陪着你去找人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这个命题，他想做这件事时，根本就没有把你们的力量纳入考虑范畴。
唯一能让他稍微苦恼一些的，只能是，也必然是‘我去找人就分身乏术，就保护不了你们了’。
所以，当他说出「你们为什么要跟我去找人？」时，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因为这不仅是一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
也是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一种虽然初时没什么感觉，但越想就会让人越不舒服的情绪。
这种情绪在他背着傅卿打穿水帘洞的时候傅卿有。
在他以命令的口吻说我们得上去给老爷子找个医生时，赵四和王明有。
在此时此刻，他说出你们为什么要跟我去找人时，所有人都有。
这种情绪，并不是对荒谬言行的不理解、不认可。
而是当他那么说，那么做时，他身边的人，感觉到了……
我可以独自carry，我根本不需要你们，我想这么做，我要这么做，不是因为我有责任，而是因为，我有权力。
他让人感觉到了俯视，感觉到了……
救世主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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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只要他认可你，便可以为了你不问因果，不计代价，随叫随到，有求必应的人，怎么也不应该让人讨厌——即便你认为他弱智荒谬，但你也不可能讨厌起来，对吧？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着他，感觉到了一种距离感。
他很好，是的，很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喜欢不起来。
而且，他似乎也完全不在乎你喜不喜欢他——尽管他说他想让你喜欢他，可他根本不是这么做的。
于是，傅卿扫了一眼沉寂的众人，开口了：
“找人是第一优先级，这个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无人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我就先走了，”白持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把人找到了就回来。”
“你先等等。”傅卿叫住了他，“我们还需要讨论一下。”
“啊？不是说不讨论了吗？”
“是，”傅卿点头，“这次不讨论利弊，我们已经决定了做这件事，现在要讨论的，是怎么把这件事做成、做好，对吧，诸位？”
这一次，大家点头了。
“对。”
“先找人。”
“找人找人。”
……
荒谬的一幕出现了，这里除了白持之外，其实根本没人想找人。
因为这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是这一刻，没有暴力、没有胁迫、没有劝说，甚至于根本就没有‘沟通’。
但所有人都同意了。
从理性上说，白持是大腿，大腿要往哪走，你扭不过他——真让他自己去找人然后所有人在这儿干等着啊？
从感性上说，这已经不是对错利弊的问题了，这是和他一比，我不仅在道德上完败，人格上已经碎掉了，他说他自己去找人就可以了，然后我就真放他一个人去，完了他万一把人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那我不就是个废物？
人可以承认自己坏，但不能承认自己弱，无论是物理意义上的弱还是精神意义上的弱。
“诶~我自己去就行了啊，你们可以在这儿等着，或者继续讨论攻略，看看是救圣女还是找山德鲁……”
“白持。”傅卿叫住了他。
“嗯？”
“我这儿有包辣条，你先去那边把它吃完好不好？”
“辣条！？好耶！——”
他抱着辣条开开心心的蹲墙角去了。
傅卿转头看向众人，所有人的眼底都有一种……一种无奈，但是没有办法，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
“首先确定一件事，”傅卿竖起一根手指，“主神不会把人扔进必死的境地，特别是新人，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新人有自救的办法，他们有活路——就像小乖一样。”
众人点头。
“但我们不清楚他们的情况，所以只能单方面的从已有的情报考虑。”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既然要往下，必然会和山德鲁产生接触，一接触必然要表明立场，所以圣女事件，只能放弃了。”
赵四叹了一口气，但他还能怎么办？
没办法啊。
接着老爷子竖起第三根手指：“20层往下不归哥布林管，而是山德鲁的地界，所以新人不是被哥布林偶然掳来的，而是被山德鲁，有目的的掳到这里。”
“他掳人干什么？”
“山德鲁的夙愿事件信息里提到，三次献祭，三次机会，新人恰好也是三名，所以，他们大概率是某种打开地底封印的祭品，所以……”
他顿了顿，竖起第四根手指：“找人不是漫无目的的找，找人的重点，是山德鲁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