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何为高贵
“圣克莱尔小姐……”
看到萨曼莎，出身巫师家族的学生都躬身问候，等级观念已经刻进了潜意识里。
“我也没给过艾德文任何药剂、卷轴，或者法术物品。”萨曼莎接着说。
“没关系，圣克莱尔小姐！”阿方斯昂首挺胸，风度好似骑士，“我们会妥善解决艾德文的问题，你不用对他的无耻行为感到担忧和困扰。”
“我再说一遍，他没那么做！”
人群一阵哗然。
在所有人的记忆里，这还是萨曼莎·圣克莱尔第一次发火。
“对不起，圣克莱尔小姐，我并非有意冒犯。”
阿方斯连忙假模假样地道歉，一脸不解。
“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会跟艾德文这个，呃……普通学生在一起呢？”
“我们是在图书馆遇上的，顺便一起吃了晚饭。”
“为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拒绝过我和其他许多男士共度时光的邀请，却愿意跟艾德文……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啊！我拒绝相信。”
“因为你和你引以为傲的所有家族成就，都抵不过他昨天一天的成果！”
萨曼莎本想这样回答，但仔细想了想后，忍住了没开口。
艾德文已经身处偏见和嫉妒的漩涡中心，要是再由着性子说出这种话，一定会给他招去更多麻烦，乃至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
“因为我单方面喜欢坐在他旁边，喜欢他的脸和说话的声音，不可以吗？”
这几句话，宛如一颗炸弹。
男生们瞪大了眼睛，女生们窃窃私语。
不会吧？说出这种话的，真的是那个对法术之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把图书馆当成家的圣克莱尔小姐？
“不，不对不对……”
阿方斯更是幻想破灭，仿佛上了发条一样不停摇头。
欧贝斯特上前一步，表情严肃。
“萨曼莎，虽然高岭是一所法术学校，但作为校长，我还是要对学徒的不成熟言论负起责任。
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艾德文。
“没错，我理解，年轻姑娘很容易被甜言蜜语和英俊的面庞吸引，这很正常。
“但在成年之后，优秀的女性巫师理应选择一位家世显赫的丈夫，整合双方的家族资源，支撑起自身法术研究的同时，辅佐整个家族，为家族诞下一流资质的后代。
“只有这样，她们才能实现自身价值，这是整个巫师社会向前发展的基石，是经受住了时间考验的最佳方案，更是一种智慧。”
“在我看来，阿方斯·莫罗先生才是更佳人选。”
阿方斯听到这句话，从备受打击的状态里恢复了些自信，窃喜地昂起了头。
校长与莫罗家关系不错，这时候当然要帮忙说几句好话。
不少女生频频点头，觉得校长的话非常在理。
阿方斯高大英俊，家世优异，简直就是理想伴侣。
相比之下，萨曼莎虽然出身于最伟大的十四个巫师家族之一，但毕竟是个末代小姐，差不多得了，别太孩子气，否则今后保准后悔。
这些女生中的一多半，来自平民家庭。
这让伊森大跌眼镜。
校长已经把对平民巫师的不屑表达地如此直白，就差把“势利”这个单词刻在脑门上了，你们居然还支持？
这世界真是病的不轻！
萨曼莎笑了，笑得很无奈。
“校长先生，相信我，圣克莱尔家有1700多年的历史，比其他所有家族都更清楚什么才是时间的考验。
“我们也曾认为，只要经营好祖先的馈赠，同时通过联姻巩固势力，就可以永远保持昌盛，结果却是被新式法术和凡人枪炮击败，最终在外敌发起的战争中失去一切。
“你所说的，绝非什么向前发展的基石，而是不思进取和堕落的根源。”
校长脸上的表情顿时极为精彩。
在众人面前被这么说，让他很没面子。
而对方恰恰又是圣克莱尔家的继承人，是极少数能用家族历史阐述观点的人之一，自己没法像平时那样，以长者的身份进行反驳。
萨曼莎继续道：“所谓高贵的真正含义，是更高的自我追求，是最先表率、最先行动，乃至最先流血牺牲，而不是绞尽脑汁守住权益，盘剥弱者！”
“很惭愧，我家1700年从默默无闻到崛起，再由盛到衰，所积累下的族训，也只有这些而已。
“可你们居然连这都不懂，难怪这些年里毫无威望。”
校长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阿方斯也是整个人摇晃了一下。
毫无威望。
这一刀堪称扎心，身为真正的贵族后裔，萨曼莎最清楚怎么让“名门之后”破大防。
“所以艾德文他……他就符合要求吗！？”
阿方斯的音调都有些颤抖了，自信又无影无踪。
一旁，艾德文只感到相当无语，他是真搞不懂一场法术比赛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只想报销巨额报名费啊！
还有人还记得这事吗？
不过腹诽归腹诽，萨曼莎很明显是在帮自己吸引火力，这时候要还保持沉默一言不发的话，那就有点不像话了。
“我想圣克莱尔小姐的本意并非如此。”
艾德文走上前去，语气温和，以对贵族的礼节行了一礼。
“她为人善良，不忍拒绝陌生后辈的请求，我顺着这份善意，占用了她宝贵的时间而不自知，引起了误会。”
看到艾德文为维护自己的“名誉”而扭曲事实，弯身行礼，还学着其他人改口称自己为“圣克莱尔小姐”，萨曼莎既感动，又有些哀伤。
不论真假，校长对这个合乎逻辑的解释还算满意，没再吱声。
但阿方斯以为艾德文主动示弱，不想让事情就这么过去。
“别避重就轻！你到底有什么理由跟圣克莱尔小姐独处？”
“请教关于法咒的问题，以便完成今天所需要的法术。”艾德文如实答道。
“等一下……”校长发现了重点，“你是说，刚刚那个的确是法术，而且是你昨天才设计出来的？有术式吗？”
“有。”
校长眼珠飞快一转。
“那快呈交上来！只要有了术式，自然可以证明你没作弊，比赛肯定会通过的。”
“不可以！”
萨曼莎突然拉住了艾德文的手腕。
“绝对，不可以，把术式给欧贝斯特。”
她压低声音，几乎一字一顿道。
“如果没有术式，那就无法证明你是法术的设计者，”校长还是听见了这句话，笑着摊了摊手，“报名费你恐怕要自行筹集了。”
其他参赛者使用的也不是自己发明的法术，但欧贝斯特此刻无视了这一点，硬是给艾德文独创了一套更加严格的比赛规则。
按照这种规则，就算是教授也要被淘汰。
这下，几乎所有学生，不管平民后代还是巫师后裔，都感到三观碎裂。
是的，欧贝斯特作为校长确实有这个权力，但这么玩，真的是跟公平这个词不沾边。
毫无威望。
圣克莱尔小姐真没说错。
“艾德文他，根本不需要见习巫师考试。”
萨曼莎沉默片刻，突然语气坚决地为艾德文做起主来，拉着他的手就往练习厅外走。
“还有一件事，”
半路上，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大部分学生和老师完全不敢与之对视。
“刚刚我所有的话，都是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