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曾经
“这个地方是……”
苏呈有些惊异地漂浮在半空之中，脚下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绿色山脉，有宗门在山间林立，各色装束修为的修士往来不绝。
明明自己是踏入幻之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易通星他们又怎么样了？
苏呈心中不解，若是寻常的幻术，根本对自己的昭澈之心起不了效果，更何况眼前的场景看起来不似幻境。
在他的身旁，一道身影逐渐显化，正是悟心的模样。
“苏道友，不必担心其他人，他们不会有危险。”
悟心挥了挥手，苏呈的眼前，延绵的群山逐渐拉近，一个名为“道韵宗”的宗门出现在苏呈面前。
“这个地方并非幻境，而是真实存在过的世界，要说的话，这里便是五百万年前的九天大陆。”
悟心缓缓向苏呈说着，在二人眼前的场景已经拉近到道韵宗的一座山头。
五百万年前的九天大陆？
看着眼前的场景，苏呈不禁有些诧异，这地方不仅灵气稀薄，而且一点也看不出九天大陆的影子。
不过毕竟是五百万年的沧海桑田，自己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相信苏兄已经感受到了，五百万年前的九天大陆便是这般，灵气稀薄，道韵不显，与如今的九天大陆全然不同。”
悟心看向苏呈，继续说道：
“六大城的修士并非只是六大城的修士，而是这个时代下，所有修士的缩影，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为了能够变得强大，凡人，甚至低阶修士都不过是耗材。”
“五百万年前的修士，都是像六大城的修士一样，以血气修炼的吗？”
苏呈原本还在想着，五百万年前的九天大陆与这方灵境有什么关系，原来六大城根本就是曾经的九天大陆的缩影。
“血气不过是最低阶的手段罢了，像道韵宗这种大宗门，会将一座城池的人直接炼做人丹，补足自身，相信苏兄在心法中也曾见到过。”
悟心摇了摇头，向苏呈解释道。
“为何要给我看这个？”
苏呈刚刚问完这一句话，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化，一处洞府出现在他的眼前，而身旁的悟心却消失不见。
“为了……一个答案。”
悟心的声音渐渐远去，苏呈只得将目光落在眼前的场景。
洞府内，有一白衣男子，面貌端正，眉眼之间带着一抹慈悲的气质，正于洞府中打坐修炼。
“正德，还在修炼呢？”
洞府外，走进一名同样身穿白袍的老者，面貌与那男子有七分相似，对那男子说道。
“师父。”
正德察觉到有人进入，早已停止修炼，见到老者的面容，连忙站起身来，对那老者恭敬地说道。
“这里没有其他人，唤我父亲便是。”
老者摆了摆手，随意地坐在洞府内的石凳之上，叹了口气道：
“正德，你有天赋，更肯努力，每日修行从未懈怠。”
“但是这些都远远不够！”
老者先是夸赞正德，随即话锋一转，说道：
“如今天地有缺，灵气只会越修越少，道法只会越来越难参透，仅仅靠自己努力修炼，是无法守住问道峰，是无法守住道韵宗的！”
“这……孩儿会更努力……”
正德的面上浮现几分痛苦，向父亲躬身说道。
“你还不懂吗！如今的天下，只靠自己修炼已经不行了，将那些凡人散修炼做人丹，才是提升实力的最好方式。”
老者的神色明显有些不满，他目光严厉地看着正德：
“你这孩子自小就怯懦，然而如今的世道已经不允许你怯懦了，弱肉强食，不进则退，你不服人丹，实力不如人，就会被别人炼做人丹，被别人吃掉！”
“孩儿并非怯懦……只是……”
正德抬头看向老者，面对那双满是失望的双眼，又低下头颅：
“孩儿只是觉得，不该随意夺走别人的性命……如今的世道是不对的！”
“哪有什么对或不对？”
老者却不认同正德的说法，继续说道：
“如今的世道，早就没有什么对或不对，只有吃人和被吃罢了。实力不如人，对内就会被道韵宗的其他峰吞并，对外更是被其他宗门覆灭。”
“你是道韵宗这一代最有天赋的孩子，只要你愿意服用人丹，定然无人敢来招惹我们宗门。”
“可是……”
正德仍然有些犹豫，老者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就算你的师兄弟，你的父亲将来被别人吃掉也无所谓吗？”
“我会去炼人丹，然后守护道韵宗。”
正德垂下眼眸，一双手紧紧握着，就连指甲嵌入肉里，掐出血来也未曾察觉。
老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的修为已然到达天赋上限，不得寸进。
而拥有天赋的正德却始终不愿意服用人丹，让他心中不免着急。
自己如今尚且还能护着道韵宗，可今后还得靠正德，今日终于成功劝服正德，让对方肯去炼人丹，让老者终于放下心头的一座大山。
苏呈看着眼前这一幕，默然不语。
苏呈无法去指责谁对谁错，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他这般的力量，正德心中抵触人丹，可为了拥有力量，守护宗门，不得不答应父亲的请求。
而正德的父亲，同样是为了宗门，为了不沦为他人的资粮，劝说正德。
他说的并没有错，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对与错，只有吃与被吃罢了。
苏呈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这一次他的眼前是一座嘈杂的城市。
一位容貌清丽的女修提着一篮青菜，走回家中，她的衣衫老旧，却洗得发白。
“海兰姐姐！”
见女修回家，一名不大，仅仅一两岁的孩子蹒跚着跑出房门，前来迎接女修。
海兰抿嘴一笑，将那孩子抱在怀中，轻声嗔道：
“不是让你在屋子里面好好呆着吗？谁让你跑出来的？”
“因为，想姐姐了。”
孩子一只手指插入嘴里嗦着，含糊不清地说道。
“就你嘴甜！今天给你买了奶糖。”
海兰轻轻刮了刮孩子的鼻子，将孩子放到屋内简陋的床上，递给这孩子一块糖果，准备去给这孩子准备吃食。
忽地，海兰眉头一皱，随即面色猛地发白，她快步走到屋外，原先明媚的天空霎时间乌云密布。
“好恐怖的气息，这气息，不比师父要弱。”
海兰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她原先也是一名大宗子弟，然而宗门惹上了无法招惹的强敌，仅仅一夜之间，被满门屠尽，炼做人丹。
她的师父在死前，将自己的孩子以及一枚封印保命阵法的玉佩交给海兰，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海兰送走。
而海兰为了报答师父的救命恩情，也将师父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弟弟抚养。
“这是要，炼人丹吗？”
感受到空中流动的灵力，海兰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宗门就是被炼做了人丹，她怎么能不清楚这力量。
“得带弟弟逃出去！”
瞬间，海兰便做好了打算，冲进屋内抱起弟弟，作势要走。
然而，海兰还是低估了苍穹之上，那位修士的手段，几乎在顷刻之间，满城便掀起一阵腥风，无数百姓的生命化作纯粹的能量，向空中聚拢。
“什么？”
海兰心中一惊，即便拼命用灵力抵抗，也无法阻止血肉的消散。
她看向自己的怀中，弟弟娇嫩的手臂鲜血淋漓，全身上下的血肉将要在那修士的手段下化作能量。
“怎么能让你如愿！”
海兰咬了咬牙，全身灵力灌入师父给予的玉佩，玉佩中的阵法猛然张开，终于让弟弟血肉的消散停止。
然而，倾尽所有灵力展开阵法的海兰却是再也没有了抵御的手段，她眼含不舍地看向自己的弟弟，流下一滴清泪：
“运气真差啊……还想把你照顾成人呢……对不起，师父，没有完成承诺……”
时间并没有给海兰太多时间伤感，转瞬之间，海兰的血肉消散一空，化作精纯的能量，成为了人丹的一部分。
正德面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人丹，以及下方一片狼籍，仿若人间炼狱的城市：
“这，这是我干的？”
正德缓缓自空中落下，明明是修仙者，他的双腿仍是觉得发软，几乎站不住脚。
他身形摇晃地穿梭在这座破败的城市，明明多看一眼都会让他感到折磨，可他还是坚持要走完这座城市。
“对不起……对不起……”
正德的眼角划过泪水，他掩面哭泣着向这座城市的人们道歉，虽然已经没人能够听到。
“呜哇……呜哇……”
一阵清脆的哭声自废墟中响起，正德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眸。
这座城市，怎么可能还有幸存者？
然而，耳边的哭声不断提醒着正德，他并没有听错，循着哭声，正德来到一座简陋的房屋前。
一道阵法用尽最后的能量，缓缓消散，在阵法中央，是一个一两岁大小的孩子，发出阵阵哭声，无助地寻找着姐姐。
正德有些不敢相信地抱起那孩子，他的声音颤抖，仿佛找到这世间唯一的慰藉，轻声问道：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见正德将自己抱起，不知是正德眼中慈悲的气质，抑或是正德此时温柔的话语，孩子竟渐渐停止了哭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正德，说道：
“你有看到我的姐姐吗？我叫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