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刀与符
不论如何，日子始终要过。
天亮了，雪亦停。
自家小院。
陆衍带着大侄子与小侄子练习长刀。
小侄女拿着根木棍，充当长刀，耍得有模有样。
大侄子则一如往常的闻鸡起舞，坚韧不拔，一板一眼地将每个动作做到位。
陆衍踩着雪地，积雪发出沙沙声，与小侄女不时响起的嚯嚯哈嘿的呐喊声相得益彰。
看着雪地上，一大一小兄妹俩辗转腾挪的身影，陆衍目光深沉，缓缓握紧手中刀。
“不论如何，这两日一定要把那个邪祟抓出来！”
“卧榻之侧，岂容旁人酣睡？”
要是直接冲他来的倒还好，可怕就怕这邪祟把手伸到他家里人那去。
根据今天凌晨的经验，这邪祟似乎颇有耐心。
“那我就要多漏一点破绽了，今天凌晨那个，太简陋了······”
陆衍心里琢磨着，以他淳朴憨厚的性格，要设计勾引邪祟，委实有点强人所难，他想破脑袋，也就假装修行长春功，然后来一波走火入魔。
“另外，辟邪符箓也可做点手脚，假的伪装成真的，真的伪装成假的，再把前者给出去，后者藏起来，给邪祟一种我身上辟邪符箓不多的错觉。”
“如此，它才会大着胆子上我，我最近下地道，总是贴着那么多符箓，恐怕它都吓坏了吧，那么谨慎的性格，居然只被我感应到一瞬，就立马消失了。
“如此稳健的对手，实在是我平生仅见！”
“必须予以尊重，阴死他！”
陆衍脑袋里转着各种念头，手中的刀却随本能，自由舞动。
然而就是这样的简单动作，却让大侄子陆元修盯着，眼睛一眨不眨。
“二叔这是······又进步了？”
陆元修有点难以置信，似乎自打他跟着陆衍练刀以来，陆衍无时不在进步？
这，太夸张了吧？
还记得之前陆衍和他谈人生感悟与练刀经验，他颇有所得，自悟将生命最深刻的记忆以及人生不可承受之痛，融合到自己的刀法中去，从而迸发情绪，刀便是他的一切，一切便靠他的刀守护。
而什么是他记忆里最深刻的记忆？
是自打记事以来，每年冬天的大雪，深不见五指的黑夜？
还是第一次见到妖兽近在咫尺的凶厉的眼？
抑或弟弟妹妹出生的那一天，他伸出手指，摸到的温热的肌肤？
不，都不是。
而人生不可承受之痛，又是什么？
是分不到父母的关爱？
还是看不见未来，连松鹤门门槛都无法触碰的黯然？
亦或是看着二弟与漂亮姑娘成双入对，自己却顾影自怜的苦楚？
不，这些都不是。
十五岁少年的世界很单薄，亦很小。
小的只能装下一家几口的三餐四季，日暮晨昏。
所有的记忆都有关于它，有关于父母，有关于弟妹，有关于二叔。
问什么是最深的，这一切便是最深刻的。
问什么是不可承受之痛，失去这一切便是不可承受之痛。
所以。
练刀。
唯以此，守护一切。
当刀握在手中的时候，力量便延伸到刀尖，并以此强大。
而远非体内，单薄的法力可比。
但。
“还是比不过二叔啊，甚至连进步的速度都远远不如······”
看着陆衍毫不费劲地挥刀，便是自己根本无法企及的程度。
陆元修心里有沮丧，乃至隐隐握不住刀。
这时，陆月文凑到陆元修身边，好奇问道：“大哥，你啥时候能跟二叔一样？”
陆元修一怔，嘴角苦涩，难以开口。
陆月文等了片刻，不见回答，奇怪地踮起脚尖试图看清陆元修的表情。
一张消瘦的年轻的脸庞倒映在她的眸子里，结着愁苦，泛着迷茫，亦有些许故作的镇定，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将她的头发拨乱。
“大哥！”
陆元修咧嘴笑了，手里的刀也因妹妹的推搡，再度握紧。
他始终没有回答陆月文的问题。
心里却默默道：“我不知道，但我想，我永远不会停止追赶的步伐，直到，我再也握不住刀的时候······”
“对不起。”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刀。
“我不会再松开你了。”
······
中午时分，住在附近的夏可可来找陆元翼。
两人练了一会术法，又实战了数次，跟着讨论了一阵各自的问题和理解。
大约待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夏可可离开陆家。
却又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找陆衍。
“？”
“送你的！”
夏可可捧着一个刺绣精致的布袋，直接塞进陆衍怀里。
陆衍只能接着，但见夏可可一脸期待的样子，便当着对方的面打开。
小小的布袋里，整整齐齐装着三块下品灵石。
陆衍心里一惊：小丫头挺富？居然赶上前身的积蓄了。
夏可可道：“怎样，我有钱吧？你能不能再卖我点辟邪符箓？驱邪符和破邪符都行，最好是破邪符！我谢谢您咧！感激您大恩大德！”
夏可可声调很高，眼睛瞪得溜圆，情绪亦十分饱满。
陆衍脸色略有古怪，但很快恢复如常，只问道：“你要，找我，买辟邪符箓？驱邪符、破邪符，都要？最好还是，破邪符？”
夏可可忍不住皱眉，认真道：“第一，我不耳背！第二，我也不健忘！您不用一字一顿，重复我刚才说的话，陆、二、叔！”
说着，她又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漂亮的荷包，鼓鼓的，打开给陆衍看，里面都是灵石，简直亮瞎陆衍的眼。
他倒不是没见过这么多灵石，上回从死尸上，就得了不少。
但一个小姑娘身家如此丰厚，他就有点吃惊了。
夏可可把荷包里的灵石往地上一倒，又往前一推，大气道：“陆二叔，你看看，我这些灵石能买多少符箓？你看着给就成！”
陆衍却把地上的灵石一块一块捡起来，重新塞回荷包里，顺势塞了一叠符箓。
看着夏可可，语重心长道：
“你能给叔送谢礼，叔很开心，但你要问叔买符箓，叔就得批评你了！”
“你都给叔送礼了，叔能收你灵石吗？”
“古圣贤都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些符箓都是叔的一些心意，你收着，别谈钱不钱的，多俗，简直玷污了我们纯洁的友情！”
“来，拿着！”
“早点回家，我送你这些符箓的事，也别告诉别人，家里人都不行，都是叔压箱底的存货了，你可得好好藏着，危急关头尽量也别用，有事来找叔，叔给你荡平邪祟！”
夏可可有点没听懂最后半句，但不妨碍她激动，感激，都快热泪盈眶了。
紧紧攥着手里的荷包，对陆衍鞠躬道：
“陆二叔，我感谢你八辈祖······八辈子！”
陆衍：“······没必要，赶紧回家吧，带这么多灵石别乱跑！”
“嗯！”
夏可可开心地回家了。
陆衍倒是忘了问了，又喊了一句：“那个，之前那两个法师，好用吗？”
走到门口的夏可可挺诧异陆衍知道这事，随即回道：“不咋地，还挺贵！”
陆衍明白了，把这两个和尚排除求援的考量范围。
夏可可又道：“我听我爹说，他们好像去醉清楼了，估计要住几天，叔你要是有事想找他们，去醉清楼，保管能见到！”
陆衍摇摇头，和夏可可挥手再见。
只是听对方这么一说，确实挺贵，出场一趟，就能住醉清楼几天。
陆衍倒不是很羡慕。
他也不是没吃的。
但是。
“这两秃驴，小日子过得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