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合,徐阶胜
其实自从听到海瑞上疏后,隆庆心中就有预感,海瑞奏疏的内容必然是怒斥齐康的,可是终究还是抱了点希望,毕竟他早就知道齐康和徐璠两人前去拜访海瑞,但最终都被拒之门外的事。
当时隆庆以为海瑞或许会两不相帮,或许稍稍偏向徐阶但对高拱也有好感,所以才一直犹豫是否上疏,没想到海瑞终究还是更喜徐阶秉政。
‘老师啊老师,你何必使人弹劾李卿呢,这下朕当真进退皆难了……’
隆庆暗暗吐槽了高拱一句,面对这种满朝倒拱的局势,隆庆觉得自己快扛不住了。
隆庆放下海瑞的奏疏,重新拿起徐阶的辞呈看了起来。
“……劾臣过恶,并及臣男徐璠、徐琨、徐瑛,臣细读一遍,除描写造作之词,暧昧无稽之事,天地鬼神所共照察,臣俱不须辩……”
隆庆摇摇头,心道现在自己才登基四个月左右,无论如何徐阶都是不能被罢黜的,于是他提笔批注道:
“览奏,卿素效忠恳,朕已久悉,兹当初政,方切倚毗,岂可遽因浮言求退,宜遵前谕,即出供职,不允辞。”
放下徐阶的奏章,隆庆拿起李春芳的辞呈,看着里头满满的求退之意,不由抚额,犹豫了一会儿,提笔写下:“卿德望素著,年力未衰,朕方切倚任,用图治理,岂可遽求休退。宜即出供职,以副眷怀,不允所辞。”
最后隆庆重新拿起海瑞的奏章,思虑再三,写了一句话:“康宜黜之,诸卿自议。”
写下这句话后,隆庆再次叹息一声,道:“将这几份奏疏拿去给内阁票拟罢。”
一名内侍将奏疏收拢,轻步退出了乾清宫,往内阁方向而去,没一会儿,就到了阁老们的办公处。
内阁中的书办从内侍手里接过三份奏章,送至徐阶面前的几案上。
徐阶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拿起这三份后送来的奏章看了起来。
前两份是他和李春芳的,不出意料,二人的辞呈都没有被皇帝同意,最后一份是……
‘海瑞?!’
徐阶心中一动,下意识坐直了身子,迅速地将奏章的内容和皇帝的批注看了一遍后,嘴角浮现淡淡的微笑。
放下茶杯,轻轻砸出响声,让内阁诸卿的目光看过来,徐阶神色平静道:“这里有份奏疏,陛下已经批注了,说让我们议一议。”
众阁臣面面相觑,高拱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出声道:“这是谁的奏疏?”
徐阶看向略微焦急的高拱,意味莫名地笑了笑,将奏章递给诸人看,道:“海汝贤的。”
李春芳、郭朴逐一接过奏章看过,神色凝重,接着便是高拱,他心有忐忑地浏览一遍,一看完,脸色微白,神思不属地把奏章交给陈以勤与张居正过目。
待所有阁臣全都看过后,内阁中的气氛有些莫名,郭朴坐立不安,高拱眉头紧皱,徐阶和李春芳意态闲适,陈以勤与张居正闭目养神。
良久,徐阶轻咳一声,道:“陛下说了,齐康此人宜罢黜,诸君以为呢?”
李春芳幽幽道:“圣天子贤明。”
言下之意就是他对罢黜齐康没有意见。
郭朴反对道:“若是只因弹劾重臣便罢黜齐康,那以后科道官员还敢风闻奏事吗?所以我认为罢黜之事还需要再商榷商榷。”
说完他目视高拱,希望高拱能说几句话,为齐康分辩一二,可高拱神思不属,似乎没看到他的眼神,抿着嘴一言不发。
高拱不发声,陈以勤开口道:“陛下圣明。”
张居正看了看徐阶,又看了看郭朴和高拱,思索几息道:“质夫兄说的有些道理,若是齐康因言获罪,恐怕会令诸御史再不敢言国事,不如降级外任如何?”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郭朴立刻附和道:“叔大此言有理,齐康纵有错,不该罢官去职,降级外调的处理比较合适。”
高拱这时候终于发声了,声音有些嘶哑,“我同意叔大之言。”
李春芳看了眼徐阶,道:“元辅以为如何?”
徐阶不在意地笑笑:“可。”
在他眼中,真正的对手是高拱,而不是齐康这个小卡拉米,只要能将齐康赶出京城,不管是削职为民还是降级外任都无所谓。
齐康只要被贬谪,高拱威望大失,离彻底罢相也就不远喽。
徐阶同意了,李春芳自然答应:“可。”
于是对于齐康的处理结果很快出来了:降二级外调。
对于一名御史而言,降二级再外调,意味着这辈子再也无法翻身了,除非哪天皇帝为他翻案,不然几乎永远别想晋升回京。
当天黄昏之时,高拱分外疲惫地回到家,刚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下人便来禀报说“齐御史来了”。
高拱按了按额,道:“让他进来罢。”
“是。”下人出去请齐康入内。
没一会儿,齐康快步走进了屋子里,惶急道:“师相,听说陛下要将我罢黜?”
高拱有气无力道:“陛下有这个意思,不过经内阁讨论,你最终降二级外调,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齐康的脸一下变得惨白,“这、这……外调还降二级?”
他颓然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师相,我被调出京城,恐怕……”
“我也快了。”高拱靠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看着房梁,道:“我无法阻止你被贬谪之事,人心必散,那些言官肯定会乘胜追击,我被罢相之日不远矣。”
最重要的是,隆庆主动提出罢黜齐康一事,让百官看到了隆庆的软弱与退让:天子已经无力且不敢再护持高拱和他的亲信了!
既然隆庆不敢犯众怒,那么高拱罢相之事还会远吗?
齐康讷讷道:“徐阶赢了,会不会落井下石,师相您的安危……”
高拱摆了摆手道:“没到这个程度,徐华亭此人不会也不敢对我痛下杀手,怎么说我也是陛下最信任的大臣,他若想久为首辅,不会对我动手的,只是,我终究还是没斗赢徐华亭!”
他恨恨地拍了下椅子,满脸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