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我和白曼从小一起长大。

白曼家境不好，又不受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父母待见，总是吃不饱穿不好，清瘦羸弱的样子，让同龄的我生出三分怜惜。

我总是照顾着白曼，时不时还会把家里的零嘴、表姐们穿旧的衣服塞给她。

那时的两人，情同姐妹。后来白曼还救过我一命。

那个炎热的夏天，我执意要下河玩水，若不是白曼在我跳下水的一瞬间就狂奔回村里找大人，玩了一会儿我因脚抽筋在河里扑腾的瞬间，可能就会变成我人生的最后一刻。

从此以后，我对白曼更好了。初中毕业，白曼父母就不再供她读书，眼看着两人差距拉大，我却仍然最愿意和白曼在一起。

考入大学之后，我建议白曼跟着我一起去大学所在的城市，见见世面，也好相互照应。白曼便找了个工厂做工。

姐妹俩周末也常常相聚，我窝在白曼的宿舍里，做饭、追剧、讲一些小女生的悄悄话和心事。我以为两人的姐妹情不会因为任何事情生变，直到白曼遇到了华兆伟。

白曼和华兆伟相恋了，我却很不喜欢。我总觉得相由心生，华兆伟尖嘴猴腮、初次见面就上下打量我的猥琐眼神，看起来并不像好人。

可白曼却笑我眼拙，她和华兆伟很相爱。

华兆伟会为了她大晚上出门去买宵夜，会因为路人对她粗鲁而大动干戈，更重要的是，华兆伟热爱健身高大帅气，作为部门的小领导对白曼也很是照顾，让她很有安全感。

我劝不过白曼，说多了几次，白曼脸色也不太好看。我明白作为闺蜜，有时候过于掺和朋友的恋情，是尴尬又不讨喜的，所以尝试着接受她的选择。

白曼大婚那天，我包了很大的红包，真心祝福这个陪伴自己最长时间的朋友，可以得到幸福。

然而白曼的幸福，比泡沫还要脆弱。

【2】

婚后白曼变得越来越少联系我，有时我问起来，她也支支吾吾的。

我想上门找她，白曼也找别的借口，不乐意见面。我不解，将这份疏远告诉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这时才告诉我一件很令我震惊的事情。

当年我险些溺水的夏季，白曼并不是担心我，而是想让我父母训斥我才特意去找大人求助。

母亲告诉我，当时白曼去村里喊我，隔着老远就扯着嗓子吼：“姨，你女儿脱了裙子下水玩儿了，一个女孩子家家内裤都露出来了，像什么样子，你快去管管！”

母亲羞得满脸通红，同父亲一同去寻我，却正巧遇见我险些溺水。

母亲在担惊受怕中照顾我，忘了白曼之前的那一出。

再后来母亲见我同白曼越走越近，知道我将白曼当朋友，又不忍心把白曼的原话复述给我听，只能旁敲侧击地劝我少和白曼来往。

当时我还以为自己从家里拿东西送白曼这件事让母亲不满，腹诽母亲势利。

母亲说：“所以现在既然疏远了，就尽量少来往。白曼那孩子，心思太重。她婚后不愿意跟你来往，八成也是因为不想你跟他丈夫走得太近，防着你呢。”

我感慨万分，便渐渐接受了这份疏远。

然而一年后，我接到了白曼的电话，她说她过不下去了。

【3】

我请了假，打车去接白曼，她侧着身子靠在我肩上，坐姿很是别捏。我偷偷看她，她惨白的脸随着车程颠簸显得痛苦异常。

我搀扶白曼回到房间，在灯光之下，白曼的苍老直白地暴露在眼前，让我惊悚。

我拥抱住白曼颤栗的身子，她的泪终于顺势而下。

沉默了很久，白曼总算开口倾诉，那个给她安全感的壮汉，在婚后卸下了伪装，将曾经保护她的拳头，瞄准了她的身体。

我愤怒地拿起电话准备报警，却被白曼按住了。我不解白曼为何如此软弱，将她按到座位上，想好好地劝解一番。

而白曼却尖叫着站了起来，惶恐无措地求我不要报警。我望着她毫无伤口的脸蛋和胳膊，又回忆起她在车上那个别扭的姿势，突然懂了。

我捂住了嘴，白曼点了点头。华兆伟那个畜生，看透了女性对隐私的羞耻感，所有的伤口都在白曼无法示人的私~处。

当时的我觉得自己的心被击中，狠不下心再去强迫白曼撕裂自己最后的自尊，只能拥抱着向白曼承诺，一定收留到她康复，陪伴她顺利离婚。

可是如今，我觉得自己的承诺过于草率，为了一份塑料情谊，每天诚惶诚恐，一不小心就会搭上自己，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