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屠龙勇者终成龙
篱笆外，又听了一会儿圣贤经典，郭先生心中感慨林煜的造化，随即出声打断了读书声。
“小煜，三娘，在家吗？”
读书声戛然而止，林煜和三娘同时走了出来。
原来三娘不知何时已经睡醒，大概是不想打扰林煜读书，就一直待在房间中。
她手中还有些看上去很新的布料，似乎是在裁剪什么。
“夫子，您来了。”
林煜上前一礼。
郭先生对他们家有大恩，林父走后，要不是有他多加照顾，这个家估计早就撑不下去了。
“郭大哥。”
郭先生笑笑，道：“小煜，没打扰你读书吧。”
林煜摇头，“书什么时候都可以读，哪有打扰之说。”
郭先生对林煜更加满意，不过他没在此事上多言，神色转为严肃，道：“昨夜风雨想必你们也看到了。”
林煜和三娘都是点头，三娘脸上还有惊恐，担忧道：“郭大哥，昨晚，是龙王吗？”
郭先生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道：“是龙王，灵江龙王，龙王震怒，是有小人盗取他宝物，县令大人，城隍爷他们暂时稳住了灵江龙王，但危机还没有解除，三日内，如果我们找不出小偷，归还宝物，他便要水淹阳信县，而我临水村必然首当其冲。”
“怎么这样！”三娘闻言，骇然失色，“我们哪儿知道什么小偷，如何帮他找回宝物，而且只有三天时间，这不是要我们死吗？”
昨晚风雨展示了龙王之力，如果不是后半夜雨止，今天他们估计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面对灵江龙王，他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郭先生沉声道：“县令大人和城隍爷已经答应下来，并在阳信县内颁布了搜查令，所有人都要参与，一旦发现可疑之人，上报有奖，要是能找回宝物，更是赏赐黄金百两。”
三娘摇头，黄金百两，对于平民百姓无异于中了头奖，可是...
“哪有什么可疑...之人，怎么寻找，这可怎么办啊。”
三娘眼底忽的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悄然看了眼林煜，最后却没说什么。
林煜脸色也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那灵江龙王居然如此强势，直接以阳信县无数百姓性命逼迫‘小偷’。
生命威胁，重金悬赏，‘小偷’只要还在阳信县范围，很难不被发现。
“事情就是这样，稍后村中集合，村长会集体通知一次，并商讨对策。”
郭先生叹息一声，准备离开，林煜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夫子，你可知那灵江龙王到底是何存在，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他。”
林煜早就翻找过记忆，根本没有灵江龙王的信息。
要知道，临水村因为靠近灵江，靠山靠水，逢年过节都会祭拜河神。
可是他们的河神就是灵江河神，并不是什么灵江龙王。
郭先生眉头牵动，沉默了片刻，道：“此事你要是问别人大概率是不知道，我恰巧知道一些。”
林煜作揖，洗耳聆听。
郭先生道：“灵江本来是有神的，而且非常灵验，渔民下河前拜一拜，多半是要丰收，金华府曾经也是极负盛名的渔业大府。”
“可是在某一天，一条恶...蛟，突然出现在灵江，恶蛟欲夺灵江之权，与灵江河神大战，那一战山崩地裂，河水倒灌，淹没无数的村庄。”
“本来灵江河神是不怕恶蛟的，奈何他们的战斗持续时间太久，造成了重大的伤亡，人们对河神的信仰崩塌，河神力量急速下滑，最终导致战败。”
“河神战败后，恶蛟成了新的‘河神’。”
说到这，郭先生面色陡然一沉，道：“说他是河神，倒不如说是恶魔，恶蛟成为河神后，并没有帮助灵江沿岸的百姓风调雨顺，反而无端制造灾害，以此控制百姓供奉他，如此又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人们渐渐习惯了恶蛟的奴役，从原本的反抗变成了顺从，哪怕是恶蛟经常要食用童男童女，也无人反抗。”
林煜皱眉，道：“如果如夫子所说，恶蛟之名应该‘臭名昭著’才对，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说过。”
“原因很简单，因为恶蛟作乱的时间是在一百年前。”
“啊？一百年前？！”林煜惊了。
郭先生道：“对，就是一百年前，恶蛟在吃够了童男童女后，就陷入了沉睡，我估计他是想要化龙，此后灵江就归于平静，没有作乱的妖，也没有信奉的神。
年轻人不知道实属正常，很多老一辈的人其实都忘记了恶蛟的存在，我也是从一本古老典籍中知晓。”
百年光阴，对于妖兽，特别是蛟龙这等异兽来说，不过是一个盹的时间。
可对于人类来说，已经是沧海桑田的变化。
“我本以为恶蛟早已化龙离去，没想到他还潜藏在灵江，此次出世，只怕要搅的天翻地覆了。”郭先生长叹。
根据典籍的记载，当时的恶蛟吃了不知道多少人，残害了无数的生命，结果还安然无事，此番出世，带着愤怒而来，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就没‘人’可以管吗？”林煜问。
郭先生又是一阵沉默，许久抬头望着苍天，悠悠道：“管？谁来管？有能力管的人不认为他有错，没能力的说什么都是空话。”
林煜皱眉道：“为什么没错，恶蛟肆意残害人类还没有错，那什么是错？”
郭先生看向林煜，缓缓道：“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恶蛟吃人固然可恶，但因为有他的存在，灵江流域不曾有其他妖魔作乱，每年死亡人数反而下降了很多，你说，他到底该不该存在？”
林煜摇头道：“夫子你这是在偷换概念，其他妖魔吃人是错，恶蛟吃人也是错，不能说以恶制恶，就说恶是善，恶就是恶，本质是恶，他就是恶。
如果都认为恶是善，那世间哪有真善可言，长此以往，人类的结局不就如同牲畜，只要保证自己多活一日便好，同伴的死活与我何干，这还是人吗？”
郭先生深深的看了林煜一眼，道：“你能想到这，说明你心存正义，无愧赤子浩然，可是，如果这正是他们需要的结果呢？”
林煜一怔。
郭先生继续道：“善与恶，黑与白，光与暗，从来都是相互依存，相互制衡，如果没有了恶蛟，必然会诞生新的恶，这是善在趋势，因为没有恶，就不存在善。
当世间只存在善的时候，善或许就会成为最大的恶。”
林煜沉默下来，他自然明白，没有了恶，正义的使者就会成为新的极恶。
屠龙勇者终成龙。
这是善最大的讽刺。
“或许夫子你说的是对的吧，可对我而言，恶龙如果要伤害我的家人，他就是恶，是需要被打倒的恶。”
林煜坚定道。
善恶如何他其实不在意，如果可以保护家人，为恶又如何。
如果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功德成圣也是枉然。
郭先生闻言，深深看了林煜一眼，忽的看向三娘，感慨道：“怪不得当年你会选择老林，老林他啊，也许不够聪明，也没什么大本事，但他拥有一颗对家庭负责的心，对家人保护的心，满口的江山社稷，呵呵，听上去应该很可笑吧。”
他叹息着，落寞的转身离去。
“郭大哥...”三娘神色复杂，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是叹息一声，沉默着回屋。
林煜看着两人，眼中不自觉有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什么。
他们似乎互相亏欠着对方？
回到屋中，林煜准备继续读书，冉小夭却是一把夺过他的书籍，有些沮丧道：“你还有心看书啊，你是打算把我交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