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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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高僧

“大师夤夜来访,寒舍蓬荜生辉啊!”

裴寂主动站在堂前迎接,笑容称得上开心。

法雅和尚双手合十,微微欠身,“来长安见了一位施主,城门关了,便来拜访一下故友,叨扰一下玄真公。”

表字玄真的裴寂微笑道:“你我相交多年,何须如此生分,来来来,大师里边请。”

会客厅中,裴寂和法雅和尚分宾主落座。

法雅和尚合掌问道:“太上皇一向身体可好?”

裴寂正要说话,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叹了口气,“也是,你现在连随时出入宫禁的权限也被陛下剥夺了。的确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轻松就撩拨起裴寂心思的法雅合掌一叹,“世事如棋,不会有一成不变之局。玄真公还请平常心看待。”

裴寂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是啊,得看开点了啊,今日德彝兄就是没看开,居然在陛下收获利国利民的好物件,十分开心的时候,气晕了过去,这种事情,简直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啊!”

“哦?竟有此事?”法雅也面露震惊。

虽然裴寂与法雅相知多年,但他还是多少懂些规矩,这等军国重事并未贸然细说。

听到这儿,法雅心头一个念头悄然生出,“既然如此,右仆射那里,贫僧也当去走上一遭。”

裴寂点了点头,“今日老夫已经去看过他一次,他多少还是有些颓丧的,大师能去给他开导开导,也是好事。”

“既如此,贫僧就不多留了。”

裴寂一路将法雅和尚送到了府门口,命了一个府上管家陪着一起,看着对方步入长安的夜色中,再度长叹。

他们几个就像是武德朝这场大宴的余韵,逃不过慢慢消散的结局。

要想散得慢些,下场好些,就只有互相扶持着走了。

右仆射府上,法雅和尚见到了半躺在床上的封德彝。

“德彝公。”

瞧见法雅和尚,因为五千贯而肉疼不已的封德彝装模作样地撑了撑身子,然后歉然道:“病体抱恙,还请大师见谅。”

法雅和尚连忙道:“德彝公切莫如此,方才去玄真公府上拜访,才知晓德彝公之事,故而冒昧登门,您不要怪罪贫僧才是。”

封德彝摆了摆手,“你我相交多年,何须如此。”

“贫僧也想问,德彝公,何至于此啊?”

听了法雅的话,封德彝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大师,不提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德彝公还需活在当下。”

“是啊,活在当下。”封德彝的面上带着几分唏嘘,“谁能想到武德朝就成了过去,眼下已是贞观朝了呢!”

“不论谁是陛下,德彝公恩宠依旧未曾断绝,还当振奋任事才是。”

他走上前,伸手搭了搭封德彝的脉象,“德彝公,心有所念,睡不安寝,食不甘味,以至于心火燥热,若执着于旧念,恐陷泥淖而不得出,不妨去寻些佳肴,听些雅乐,以抚慰心情,所谓情有所寄,心结自解。”

封德彝点了点头,“大师所言甚是。”

“既如此,贫僧便不多打扰了,德彝公保重,得空可来南五台山一叙。”

封德彝坐起身子,拱了拱手,对病床旁的儿子道:“替我送送大师。”

待儿子将法雅送走,封德彝沉吟了一会儿,看着一旁的管家,“长安城中,近日有什么好吃的?”

管家对这些自然如数家珍,“得闲居的羊肉,惠盛楼的鱼脍,鸿宾楼的包鱼鲊,都很不错。松鹤堂的鱼生,更是号称薄如蝉翼,一口咬下,偶尔还能感觉鱼肉在嘴中跃动......”

将察言观色融入骨子里的管家说得眉飞色舞,却瞥见自家老爷没有半点意动,立刻住了嘴,然后搜肠刮肚地思考起别的来,最后在方才法雅临走时提到的那句南五台的启发下,忽然灵光一现。

“老爷,据说南五台山上的玄真观,有个道士做的饭特别好吃。”

封德彝眉头微挑,“是不是就是那个曹国公临去并州之前,还去过两次的那个玄真观?”

“对对对!”见自己的提议引起了老爷的兴趣,管家连忙道:“不止是曹国公去了两次,宿国公也去了,听说宿国公吃得开心,还把他请到家里来做了一顿晚宴呢!”

封德彝听完,稍作沉吟,“既如此,去把他请来,明日在家也给老夫做一顿吧。”

......

第二天早上,大醉之后的商慎睁开眼睛,在意识回归,发现满身大汉的时候,心态都差点崩了。

伸手一摸就是一手毛,定眼一看,好在是腿毛。

当把那条压在身上毛腿推开,远离程处默的“吐气如兰”,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感觉身体没有什么异样,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要是发生点古道热肠的事情,那特么一世英名可就毁在这儿了。

等没了后股之忧,商慎才惊觉脑袋的疼痛,跟快要裂开一样。

他看着地上的酒坛,忽然瞪大了眼睛,哪个蠢货把自己藏在房间里那瓶甲醇可能超标的头道酒都给找出来喝了!

造孽啊!

他看着在床上和坐榻上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横流的程处默、李崇义和秦怀玉,却惊讶地没有看到长孙冲的身影。

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薛道玄远远望见便迎了上来,开口便给他解释了疑惑,“齐国公的公子说今日齐国公出征,他要赶回长安相送,故而早起,让贫道转告你一声。”

商慎点了点头,礼节十足地略带歉然道:“昨夜有些荒唐吵闹,给观主添麻烦了。”

薛道玄按着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笑意十足,“诶!你这是哪里话,贫道高兴还来不及呢!”

商慎笑了笑,“那观主先忙,弟子先下去洗漱,顺便再给这几个老爷做点吃的。”

“辛苦你了。”

望着商慎转身离去的背影,薛道玄的脸上写满了欣慰和开怀。

他原本想着,商慎能够将这几位给招待伺候好了,让他们满意而归就是大幸。

谁知道商慎居然有本事,跟这几位在长安都可以横着走的纨绔同桌而食,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这样的人,是玄真观的道士,是他薛道玄的弟子,莫不是真的天尊庇佑?

他抬头看着头顶的树枝,不知何时,竟然开出了一朵小花。

春天,看来真的要到了啊!

伙房中,今日观中人的早饭早就已经做好了。

失去了商慎的伙房,就像是失去了耶路撒冷的西方,再无半点生趣。

只不过这些观中道士哀叹也好,去找观主求情也罢,薛道玄如今也舍不得让这位天尊再去伙房劳累。

当然,此刻这般情形除外。

走进伙房,商慎便将伙房里其余几个人暂时赶了出去,倒不是怕他们偷学自己的技术,而是这些东西是给程处默他们吃的,万一被有心人弄点什么东西进去,把这几个二代吃出问题来,那自己就得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一边忙活着,他一边想着,果然长孙冲昨晚是带着点任务来的。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要来才临时安排的任务,还是先有任务再决定要来的。

更何况,商慎有些不理解,长孙冲问他那几个问题,是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在疑惑的同时,他也有几分感慨。

昨夜那个酒,他可是亲眼看着长孙冲跟他们一起喝下去的,对方能够在这般大醉之下早起,这家教还真不是盖的。

带着这些奇奇怪怪的遐思,商慎做好了四大碗清汤面条,精心调味,佐以味精,再加上一把脆嫩生绿的葱花,用托盘装上,端到了房间里。

程处默可以确认,自己是被香醒的。

而后那面条是怎么进的自己肚子,他都已经忘了。

只记得满口生鲜,一碗面条加上汤进了肚子,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

有了昨夜的沙盘之事打底,李崇义等人也都彻底放下了那点家世带来的傲气,将商慎当做了可以进入他们那个圈子的同龄人。

飞檐之下,静室之中,四个少年郎,慵懒地,姿态各异地坐着。

吃完面条的他们,一人端着一碗面汤,望着窗外的桃花三两枝,慢慢喝着,感受着酒后肠胃的滋润。

那种惬意,那种松弛,那种独属于少年郎的憧憬和展望,让四人都很沉醉。

所以,对冒昧前来打破这难得氛围的人,四个人都很愤怒。

作为当事人的商慎在愤怒之余,还多了些懵逼,还特么真有人学着程咬金,叫自己去给他家做饭啊?

“走,我倒要看看,是哪家人这么厉害!”

李崇义第一个站起身来,神色十分不善,就像是宿醉还未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