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拿捏
完了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装逼装到铁板上去了！
商慎的心里，有一千个草泥马奔腾而过。
在确认自己身处初唐之时，他不可避免地曾经想过靠着唐诗装几波大的，毕竟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嘛。
但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随手背一句诗装个逼，就能遇上这样堪称社死的情形。
这一刻，写出【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然后被唐玄宗一句【朕未曾弃人，自是卿不求进，奈何污我】，自此终生不仕的孟浩然深有同感；
写出【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然后被宋仁宗御批【且去填词】的柳永感同身受；
写出【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被宋太宗一怒之下赐下一壶毒酒的李煜，灵魂附体！
他商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老实讲，商慎的确对仕途功名没什么强烈的欲望，但不代表他真的是个傻哔，哦不，狂士。
不想做官的他也想在这个大唐活得更好，更舒坦。
就像一个再无心上进的人，他也会希望工作顺心舒坦，也不能刚进单位就把总经理揍一顿吧？
封建王朝统治者那变态的掌控欲和凛然不可侵犯的权威下，自己方才那一句诗可算是触中对方的逆鳞了。
当皇后娘娘握住了你的把柄，你应该怎么应对？
在线等，挺急的！
于是，他毫不犹豫，当即一拜，“小道与友人戏言，未曾想污了皇后娘娘耳目，请娘娘恕罪！”
长孙美目含笑，并未表态，而是道：“你认得本宫？”
“不认得。”
商慎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李崇义和程处默他们三个，“但是能让这几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将门虎子发自内心地尊敬和爱戴的女性，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娘娘了。”
众人看了一眼和鹌鹑一样的李崇义和程处默几个，也不知道这位是从哪儿看出来他们发自内心尊敬和爱戴的.......
这马屁功夫，至少是个五品了。
长孙的眉眼弯弯，“所以，你觉得说几句好话，就能让本宫忘了方才的话？”
商慎苦着一张脸，“方才小道是与友人嬉闹，未及多想，故而失言，未有对陛下及娘娘不敬之意。”
长孙笑着道：“怎么是失言呢？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写得很好啊，本宫都有些心动了。都说你巧思难得，没想到诗才更是令人耳目一新呢。”
你快别鞭尸了行吗？求你了！
既然无力反抗，那干脆躺平吧，于是商慎小脸一垮，耍起无赖，“小道一时失言，请娘娘责罚。”
见拿捏得差不多了，长孙也不再穷追猛打，笑着道：“许久未出宫了，陪本宫走走吧。”
商慎也只好跟个鹌鹑一样臊眉耷眼地跟上，李崇义等人下意识抬起脚步，却被长孙扭头平静地看了一眼，登时默默收回腿，朝着商慎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然后如释重负，如蒙大赦，兴高采烈，活蹦乱跳地逃了。
“你是哪里人？怎么就想到出家了呢！”
走出几步，长孙朱唇轻启，抛出一个问题。
商慎愣了一下，我特么哪儿知道。
可一个正常的人会不知道自己的来路吗？
长孙也没想到，原本只是随便找了个话头的问题，结果恰恰诡异地戳中了商慎致命的软肋。
但好在商慎有聪明的脑子加持，稍作思量，带着几分冒险开口道：“小道之事，想必娘娘已经知道得比小道还清楚了，请娘娘相信，小道是大唐最忠实的子民。”
长孙缓缓停步，扭头看着他，忽然伸手一拧，“心怀怨望是吧？”
“小道不敢，啊，疼疼疼！”
商慎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地叫着。
但他不知道的是，长孙身旁的女官却更是惊讶。
皇后娘娘竟然对这个少年道士如此亲昵？
要知道除了娘娘嫡出，其余的皇子都几乎没有这样的待遇。
于是她们也倒吸着凉气，也就眼下还没完全回暖，不然凉气都不够这场中人吸的。
长孙哼了一声，恨恨松手，“年纪轻轻的不学好，看来需要好好管教管教了。”
商慎一脸无语，你那么多皇子不好好管教，操心我做什么？
你但凡好好教教，今后也不会有李承乾和李泰之间那样的惨剧了。
想到这儿，他忽然一愣。
猛地反应过来，在长孙在世的时候，这一家子也还是父慈子孝的。
只可惜，当慈母早亡，严父又过于伟岸，以及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惨剧这才发生，也彻底让整个唐朝的皇位继承走进了恶性循环。
不知道临死之前，握着李二的手，说着让他一定善待承乾的长孙，在九泉之下，瞧见那令人心碎的一幕又一幕，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好像只有九年的寿命了。
“你好端端的红什么眼睛？不会就拧一下耳朵就要哭了吧？”
原本一切局面都在掌握之中的长孙一时间都有些懵了，本来是瞧见商慎的少年模样，又爱惜其才华，表示一下亲昵，怎么还给整哭了呢！
就在她有些手误无措的时候，商慎却开口了，“娘娘，小道这些日子摆弄了些小物件，若娘娘不嫌弃，不知能否帮忙臧否一番？”
长孙点了点头，商慎主动开口，倒也省得她再去绕弯子，“都说你颇有巧思，本宫今日也长长见识。”
在商慎带领下朝前走去的路上，长孙秀眉微蹙，方才她分明在商慎眼中，瞧见了一闪而过的哀伤和惋惜，是自己的幻觉吗？
让长孙在薛道玄亲自打扫整理出来的静室稍坐，商慎便搬了个梯子，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腾腾爬上去，将挂在房梁上的一个镂空箩筐取下来。
一低头，竟然瞧见长孙站在了房门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不是让你在房间等着嘛！
皇家的人真麻烦！
商慎腹诽一句，但也拿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地主婆无奈，连忙从梯子上爬了下来，从箩筐中取出几块物件摆在了案几上。
“娘娘，您看看此物。”
长孙莲步轻移，走到案几旁，拿起放在手心端详，“这是澡豆？”
商慎微笑道：“此物名叫肥皂，和澡豆有相似，但也有不同，这是小道以秘法而制，去污之效更远胜澡豆。并且还可添入各式花香，届时便可叫香皂，可用于洗衣、净手、沐浴等多种场景，用后可留香许久。”
“哦？”
长孙眼前一亮，当即吩咐左右准备了一块破布，弄上油污。
薛道玄屁颠屁颠地亲自端了一盆水过来。
她挽起袖子，素手轻动，先将那块破布浸湿，然后将商慎献上的肥皂放在掌心轻轻一揉，肥皂登时变得柔滑起来，轻轻一搓便有大量的泡沫生出，将油污快速地溶解。
当涤洗干净，看着手中那不说是洁净如新，也是油污全无的布，长孙的美目亮晶晶的。
一旁的女官、内侍，纷纷八分真心两分夸张地惊呼起来。
“竟有如此功效？！”
“神了！那么多油污竟然能这么轻松地洗净了？”
“有了此物，天下浆洗之妇，何其幸也！贫道恭喜娘娘！”
不消说，最后这种上价值的吹捧，就是来自玄真观主薛道玄。
长孙感受着掌心的干爽，又轻嗅了一下掌心，并无什么不好的味道，甚至还挺好闻，十分满意地看着商慎，“此物制取可容易？”
“不算麻烦，娘娘为陛下佐理后宫，贤名传于朝野，小道虽居方外，但亦是大唐子民，愿以此小物及制作之法敬献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长命百岁。”
长孙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你精心制作，还专门悬于高粱，足见珍贵，更何况如此功效，当为万民福祉，本宫岂能贪天之功。若是本宫来一趟就拿走了，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商慎看着长孙，心头生出一股狐疑，封建王朝帝王的心态不都是【天下都是额滴】，还能这么有良心？
长孙微微一笑，“不过此物的确上佳，如薛观主之言，若能便利万民，亦是一件大好功德，内府可以做这件事。你既是发明之人，便由你来操持此事如何？”
商慎一愣，感情在这儿等着我呢！
不仅要我的东西，还要我的人？
他连忙道：“娘娘，小道乃是观中道士，每日要做功课，还要清修大道，无暇操持这些啊！”
长孙眉头微挑，扭头看着站在一旁的薛道玄，“要吗？”
薛道玄连忙摇头，那头摇得之坚决，之果断，脸上却带着满脸微笑，看得商慎目瞪口呆。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薛道玄，能不能有点世外高人的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