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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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封德彝的选择

“嗬......嗬......”

一脸憔悴的封德彝靠坐在床头,花白的头发散乱着,比起衣冠齐整上朝的样子,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老爷!”

出身弘农杨氏的封夫人连忙上前,将一碗汤药端到他的嘴边,“来,喝药了。”

等汤药喂下,她坐在一旁,握着他的手,一脸担忧。

这可是家里的参天大树,千万倒不得啊!

温热的汤药入腹,药效先不论,喉咙是被润泽了,封德彝喘匀了气,缓缓道:“为夫没事,不必担心。”

“还说没事!前两天才被抬回来,今日又倒下去,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和道儿可怎么活啊!”

杨氏说着,就掩着口鼻抽泣起来。

封德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为夫真的没事,就是被一个人气着了。”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将你气成这样!你是右仆射,谁敢这么大胆!抓起来,扔牢里去!”

出身弘农杨氏,又是杨素堂妹的封夫人霸气十足。

“你还当这是大业年啊!”

封德彝瞪了她一眼,“行了,让我多歇歇,你下去忙你的去吧,我这儿真没事了。”

杨氏被训了一句,也略带不悦地起身,端着碗就出去了房门。

封德彝靠着床头,回想起这两次丢人的遭遇,渐渐面沉如水。

为官者,既讲官声,也好面子。

当日在太极殿前那一晕,恐怕已是笑柄,但更为致命的是,恐怕在陛下那儿,也落得个不好的印象。

自己虽然有着秦王府旧部的印记,还有这当初洛阳之战,飞马赶回长安稳住太上皇的功劳,但终究不是随着陛下厮杀的嫡系,玄武门之变自己也没参与,这情分经得起几番消耗?

好在最近这次,是在自家府上,并没有太多人知晓内情,否则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若是那样,恐怕自己只能识趣地上书辞官了。

“玄真观,商慎......”

封德彝缓缓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人莫不是跟自己八字犯冲?

声名鹊起短短数日,就让自己遭到如此重创。

若真是如此,不如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心头正翻动着念头,管家的声音在门外恭敬响起,“老爷,法雅大师来了。”

封德彝眉头一皱,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冷意。

“请到花厅奉茶。”

不多时,梳洗整齐的封德彝出现在了花厅之中,毕竟一个上位者不能总是在人前显露出自己的虚弱。

“德彝公!”

见到封德彝,法雅大师立刻起身,行了一礼。

封德彝面上依旧带着和煦的微笑,“托大师的福,老夫的身子已经好了。”

若是听见这话还不能有所反应的话,法雅也不会被李渊那般看重了,当即起身合十,一脸愧疚,“贫僧正是为此事而来,方才听闻贵府管家居然去找到了那玄真观小道士的头上,而那小道士竟又被陛下封了爵位,一来二去,倒显得贫僧在其中撺掇,特来解释,还望德彝公勿要见怪。若真心有怨愤,贫僧也自当受之,不会辩驳。”

瞧见法雅居然将话挑明,并且说得如此坦荡,封德彝心头也有些动摇。

似乎对方真的并非有意鼓动?

倒也说得通,毕竟皇后娘娘的行踪,他一个和尚上哪儿知道去!

封爵的事情,自己事先都不知道,他一个和尚也一样不会知道。

这么一想,和法雅的故旧之情便又占据了上风。

他笑着道:“大师言重了,此番之事,如何能怪得到大师头上。只是.......”

他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个小道士,还真是跟老夫八字犯冲,大师不妨帮老夫算算?”

法雅轻轻摇头,“德彝公乃有大福气之人,等闲小辈岂能相扰。更何况,贫僧与之分属佛道,言语天生便有失偏颇,岂敢妄言。”

封德彝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老夫着相了,还是大师胸怀坦荡啊!”

二人又聊了几句,法雅便识趣地告辞离开,封德彝将其送至门口,缓缓走回了书房。

一旁的幕僚小声道:“东主,要不要找几个人......”

他伸手作刀,在脖子上一抹。

封德彝扭头一瞪,“这是什么年生了,还敢想这么蠢的事情!更何况,人家如今是县男了,陛下刚封的爵,转头就出这等事,你真当咱们这位陛下拿不动刀?”

幕僚一缩脖子,身子一颤。

这位陛下若是拿不动刀,恐怕古往今来就没有拿得动刀的陛下了。

“小人只是心忧东主,毕竟此番这小子让东主蒙羞,若是不能有所反应,只恐有人会轻视东主。”

“你这话倒是没错。”

封德彝缓缓点头,“官场上,丢脸栽跟头都不可怕,只要能把脸面找回来,人们依然会畏惧你。”

这位自开皇年间便浸淫官场的不倒翁双手负后,望着门外,自信一笑,“谁说封爵了,就对付不了他了。”

......

翌日,早朝之前,群臣汇集在广场上,其中一位颇受众人瞩目。

右仆射封德彝在短暂的养病之后,终于重回了朝堂,正满面红光地迎接着众人的问候。

他的身份也算奇特,既是李渊的人,甚至堪称武德旧臣的代表,但却也算是秦王府旧部,甚至还当过天策府司马,两头都靠,所以人缘还颇好。

一阵叙话间,司空裴寂也到了,径直来到封德彝跟前,其余人便识趣地避到一旁。

“身子可都好了?”

“自是好了,人老了,不中用了啊!”

裴寂深深看了他一眼,“想开些,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我都要摆正位置。”

封德彝面上受教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地轻笑想着:我跟你可不一样,你是铁打的武德旧臣,太上皇嫡系。我虽也一样,但我与陛下那也是有着交情的,当初洛阳城外,陛下虎牢封神,不也有我赶回长安面见太上皇之功嘛!

裴寂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不要跟小辈置气了,赢了也不光彩,输了更不好说。”

封德彝嗯了一声,“玄真兄放心,我心中有数。”

说话间,宫门打开,二人也不再说话。

众人鱼贯入殿,各自坐下。

端坐龙椅之上的李二,威严的目光扫视一圈,便开始了今日的议事。

一如既往地简单直接,一如既往地就事论事。

给商慎封爵的事情,在京城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但在座的众人无一对此提出半句异议。

商慎因为跟李勣、程咬金、秦琼等人的瓜葛,已经被打上了一定的军方烙印,再加上制盐、马蹄铁这些,都是大利军伍,军方不可能多说什么。

而文官系统中,天策府旧人自然不会质疑陛下的决定,而且商慎的功劳的确也足够。

至于以裴寂为首的武德旧臣们,则看不出什么威胁,也没说话。

唯一可能会强烈反对的封德彝,一直沉默着。

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他却瞅了个机会,朗声开口道:“陛下,臣有话说。”

李二不动声色,干脆点头,“说。”

“前几日,因与翼国公关于马蹄铁之赌注,老臣赌输,急火攻心,以至晕倒,事后静心细想,实在深敢惭愧。”

封德彝这般自揭其短的话,引得殿中群臣都纷纷侧目。

好在今日秦琼还不在,否则众人还以为他是要挤兑秦琼呢。

李二哈哈一笑,“你能如此想,朕十分欣慰。”

封德彝握着笏板又是一拜,“臣昨日又听闻,陛下嘉奖那少年道士,特封其为万年县男,老臣以为,其功足当此爵,名副其实。但还不够。”

“如今我大唐正是用人之际,如此英才,隐于山林,乃我大唐之损失。陛下曾命臣举荐天下贤才,这贤才不就在眼前吗?”

他朗声道:“臣请召万年县男入朝为官,为大唐效力,为陛下尽忠!”

这话一出,整个太极殿都安静了下来。

李二的眼睛,也缓缓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