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眸青衫
幻妖赤足落于这一片漆黑，一点涟漪荡开。梦境外的世界也如涟漪一般被卷入了幻妖编织的梦境里。
“我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取他们的性命。”
苏栖舞不禁笑道：“怎么？还怪上我了？”
幻妖带着怜悯的神色抚摸着苏栖舞的头发：“你不是坏人，我还真有点不想杀你。”
“那就放我们走，你放心，我保证不说出去。”
苏栖舞深知自己走不出幻妖的梦境，除非她斩杀眼前这只幻妖。可他的衣着和眼眸，如星辰般的绚烂紫色，无疑彰显着这幻妖的强大。
“你倒是想得美。”
幻妖的脸庞忽地贴近了苏栖舞，不过他是妖，没有呼吸，没有温度。苏栖舞感受不到丝毫暧昧，只觉得他像是一株有毒的花，潜藏着无限的危险。
“那你想怎么样？”苏栖舞无奈地叹气，“我真不会去揭发你的，你放心，我这人最讲诚意的。”
幻妖轻笑一声：“人，是最无耻的。她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落得一个神形俱灭的结局。”
苏栖舞闻言，暗自腹诽：难不成是这家伙喜欢那个小山神？为爱大开杀戒？
“那小丫头还不足以让我为她开杀戒，她自作多情、沽名钓誉，以为自己成了那些愚民的神明，殊不知那些百姓只把她当做工具罢了。”
幻妖笑着凝视着苏栖舞，薄唇微张：“这世道，妖不清醒，就会死。”
苏栖舞凝视着他，带着几分不满：“小山神性子纯良，她坚守本心，你不应该这么说她。”
“人、妖、魔皆有欲念，”幻妖松开了环抱着苏栖舞的腰，道，“她贪图名声，和你来的那三个人也各有欲念，而且欲念之力不比她弱。”
“要我带你去看看吗？”
幻妖牵起了她的手，回眸妖冶一笑。
苏栖舞没有甩开他的手，此时并不能惹怒幻妖，她语气淡然地反驳：“有欲念又怎么样？无欲无求的是死人。你想杀我们，既然不是为小山神复仇，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猜。”
苏栖舞盯着他：“你这么一个老的幻妖，怎么还那么幼稚？”
“不许说我老。”
幻妖带着苏栖舞来到一面格外突出的水镜前，这是全镇百姓的欲念，欲念越强，水镜越大。
“你瞧。”
幻妖坦然地凝视着苏栖舞，瞧着不像是骗人的模样。
苏栖舞望着水镜内的场景变幻，是一场浩荡的献祭仪式。
“这是他们山灾之后献祭童男童女的画面吗？”
苏栖舞观察着画面，却觉得不太对劲，画面里的无明山并非是山灾后的模样，反而瞧着是山清水秀的模样。
幻妖摇了摇头：“不是，是一百年前的场景，你要去瞧一瞧吗？”
苏栖舞转头凝视着幻妖，细腻地观察到他眉眼的悲怆神色，道：“只是去瞧一瞧吗？你确定我还回得来？”
幻妖无奈地笑了一声：“骗你做什么？”
“真的？”苏栖舞半信半疑地盯着他，随即变幻出一张书桌，“来来来，我们签个契约。”
幻妖盯着她，忍俊不禁：“你这小丫头，真是越发让我，不舍得杀你了。”
签好了契约，幻妖轻轻地拍了一下苏栖舞的后背，她的意识抽离附身在了一个青年官员身上。
这位青年官员瞧上去很是俊朗，皮肤白皙，未着一丝胭脂，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泛红的脸颊、唇红齿白，让人瞧着有几分保护欲。乌黑的长发被白玉冠束得工整，长身玉立，身着青衫官服，让人瞧着顿觉少年意气风发。
唯独那双眼眸，是白色的。
他对着铜镜照着自己的模样，很是满意，唯独望向自己的那双眼睛的时候，落寞了几分。
屋外有人唤他，他款款而行，到了屋外。那小厮胆怯地望着他的眼眸，不敢多言。
青年官员一路到了高台上，初来乍到，遇见了百姓祈福仪式，街头巷尾很是热闹，百姓们邀他一起参与仪式，令他觉得很是荣幸。
此地虽是穷了些儿，民风却格外淳朴。
他心中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他相信自己虽然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但也能做出卓越的政绩。
他方露面，却见台下的百姓们们议论纷纷，他知道，这一双眸子会让人议论，他会偶尔为此感伤，但不会迷茫。
镇子实在是破落，青年官员走访了半个月，本就是贫瘠之地，百姓们却日日对着山烧香祈福。
那日，衙门的师爷规劝他：不要想着开山垦地，这座山是有神明的。
可不开山垦地，怎么能让百姓富足起来？
青年官员发出质疑。
师爷无奈地回应着：山是百姓们祈福仪式的地方，山上的神仙是不允许百姓们破坏山的。
青年官员没有在意师爷的劝阻，执意带着部下开垦山，彼时那座山还不是无明山，是祈神山。
青年官员解释着自己是为了让百姓们有地可种，可石子精准地砸向了他的脑袋：滚出去！祈神山是我们的福山，绝不能动！你这个白眼妖怪！
部下们护着青年官员回到了府衙之中，他实在是不懂，为什么百姓们会如此作为？
师爷见青年官员颇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只得细细道来。
十几年前，灾祸横行，来了位半仙救治了村里的百姓，百姓们感恩他，这位半仙即将飞升，见祈神山钟秀灵毓，便隐居在祈神山上。
只是那半仙上山前曾告知百姓，不得上山叨扰，若是他飞升成仙，自会有福荫庇佑百姓，百姓所欲皆可得。
青年官员闻言却是叹惋，百姓愚昧，却又为虚无缥缈的福荫蒙蔽，无怪乎坐落这山清水秀之地，却贫瘠至此。
他不怪这些未曾开化的百姓。
可那一夜，怪他破坏祈神山的百姓们讲他破落的屋子围了起来，一把火燃烧着他的草屋。
而百姓们却围着他屋子，跪成一圈，做祈祷状，嘴中念念有词。
“半仙，是他破坏了祈神山，您不能怪我们！”
“半仙，我们惩罚了这个不祥之人，请您不要降罚于我们！”
……
青年官员被火海吞噬，望着那群愚昧的百姓。
他瞧见，一个年轻的部下拿着水桶要去救他。他记得，这年轻部下的母亲之前重病，是自己花钱请来大夫医治。
可有人将他拦下，远远的，青年官员听到了——
“他那双白眸不祥，你就不怕救了他，半仙会惩罚你吗？”
部下迟疑地放下了水桶，望了一眼青年官员，带着一丝懊悔却又决绝地转过身去。
为什么呀？我只想让你们变得富足起来？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不救我？若不是我，你母亲已经重病而死了，为什么不肯帮帮我？
为什么，只因我长了一双白眸，便把我派遣到这种地方做官？就因为钦天监一句，白眸不祥？！
我不甘！该死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