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宋:从小吏开始纵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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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虚惊一场

张修跟着两位亲从一路走到外城城西的顺天门附近。

他到汴京半年了,还从没到城西来过,沿着顺天门内大街一路走来,才发现城西到处是各种寺庙道观。

而武德司,就坐落在玉宵观附近。

这是一个门面不大,甚至颇为简陋的衙门。

门前既没有麒麟、狻猊、神龟之类的镇宅石雕,也没有守卫站岗。

张修站在黑漆大门口,能感觉到一股阴风从门洞中吹出。

“这地方这么玄乎?”

他四周打量了一下,路上的行人走过这附近,都刻意离大门远远的,显然对武德司的凶名颇为忌惮。

“张殿直,请吧!”

两个公人看张修在门口驻足不前,便开口催促道。

张修无法可想,便硬着头皮踏进大门。

门内并没有影壁,中庭竖立着一个五丈高的望楼,上有两个军士俯瞰整个城西。

来来往往的公人异常沉默,他们用冰冷的目光审视着张修。

好像在排练默剧一样,张修耳边甚至从这死寂的氛围中产生了皮鞭挥舞和惨叫的幻听。

“难道自己收了辽国使者礼物的事被发现了?”

他心里暗想。

但这种事还不至于严重到这个地步吧。

张修一边琢磨,一边被两人一前一后押着,沿步廊走到一处没有窗户的班房前。

“杨大人,人带到了。”

“进来吧。”

屋内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这应该就是审讯室了吧。

瞬间,几十种影视作品中的猎奇酷刑场景浮现在张修脑海中。

不知道自己今天有幸体验哪一种?

他咽了口唾沫,心怀忐忑的走进屋内。

然而.....

室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各种刑具。

甚至连记录口供的桌案和夹壁都没有。

起码从家具上看,这更像一间简陋的茶室。

因为除了一张矮脚茶桌和两个坐席以外,屋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桌上放着一个小炭炉,上面烧着一壶茶。

水汽蒸腾萦绕,颇为雅致。

但是因为没有通风的缘故,室内的温度很高,空气闻着也有些令人窒息。

张修纳闷的看着桌后盘膝坐着的一位笑眯眯的慈祥老者。

他头戴长翅展脚幞头,着红色公服,看起来像是个中品的文官。

而武德司,张修记得应该是属于军队编制的。

“张小友,幸会幸会!”

“杨大人”亲切的向他问候。

呃.....

张修愣了半天也没理解这是个什么情况,扭头正想向带他来此的二人询问时,才发现这两人早就消失了。

他又稍微打量了一番这位神秘的“杨大人”,小心翼翼的开口:“恕卑职眼拙,敢问上官是?”

“老夫是枢密院承旨杨审琦。小友不必如此紧张,过来坐吧!”

这个叫“杨审琦”的老者也不摆什么架子,伸出手在身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张修吃了一惊,急忙作揖下拜:“卑职见过杨承旨!”

枢密院承旨掌枢密院承旨司,为枢密院属官之首。虽然官品只有从五品,但因为负责传宣机要密命,检阅考试禁军军校技艺,所以非皇帝心腹之人难担此任。在当前枢密副使长期缺位的情况下,实际相当于枢密院的二把手。

“赵匡胤怎么会派这种人来审问自己?”

张修心中愈发惊疑不定。

杨审琦摆了摆手,随意笑道:“小友你一直这么站着,老夫跟你说话太累了,赶紧过来坐!”

“是!”

张修这才恭恭敬敬的坐到他对面。

他刚一坐下,杨审琦便端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张修连忙双手接过,而杨审琦顺势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手和样貌,问道:“小友今年几岁了?”

“卑职下个月便十七岁了。”

杨审琦微微点头赞许:“果然英雄出少年,真是个名将的好苗子!”

“杨承旨过奖!卑职愧不敢当!”

张修知道他要进入正题了,便把背挺直,低头做认真聆听状。

杨审琦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慢慢说道:“前日朝会结束的时候呢,官家向金枪班的教头问起小友的武艺。他在官家面前可是对你的枪法大加赞赏,说小友你跟着他才学了一个月,就已经能在他手下走几十个回合不落败,官家听了可是非常高兴啊!”

张修不明白他说这个的用意何在,只好顺着他的话谦虚道:“那是教头让着卑职罢了。若论起战场应变,卑职还与他差距甚远。”

“嗯,”

杨审琦抚了抚胡须,继续道:“打仗水平先不说,就说这待人谦逊平和,小友你就做的很好。”

“其实今天叫小友来呢,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官家后来突然想起,你学兵法也有一个月了,于是让老夫来考察小友一番。”

张修闻言差点没绷住。

这种事需要把自己押到武德司来吗?

不过既然是赵匡胤的旨意,再荒谬他也没法去质疑。

而且往好了想,这起码意味着自己并没有被卷入什么掉脑袋的案子。

在兵法方面,他对师傅还有自己都很有信心。

就算万一答不上来,杨审琦也不至于找人给自己上大刑吧。

于是张修暗自松了口气:“既如此,那便有劳杨承旨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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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张修万万没想到,这一考就是大半天。

两人一问一答,从基础的旗号、军规到行军扎营,再到编队整合,最后一直问到排兵布阵。

茶水喝了有七八壶,炭都添了两次。

眼看着天色全黑了,杨审琦还口若悬河,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张修被问得头皮发麻。

有一说一,他确实佩服杨审琦,不愧是枢密院二把手,一个文官竟然对行军打仗的事如此精通。

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品级都没有的小使臣,就算带兵打仗,最多也就两三百人,连行军扎营都还轮不到自己布置。

排兵布阵完全是天方夜谭,那是行营副都部署才有资格去指挥的。

自己若有朝一日真能做到一方行营的大帅,那起码也是十几年以后了。

所以他对阵法只是稍有涉猎,柴朔楹也没有仔细教他。

可杨审琦却逮着阵法这一项足足考了他三个时辰!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五个问题里倒有四个都答不上来。

于是杨审琦就抓着这个机会,不厌其烦的给他上理论课。

偏偏他又不讲实在的东西,反而在阴阳玄学上翻来覆去的忽悠张修。

比如什么“天地前冲为虎翼,天地后冲为飞龙。”

“奇为刚,正为柔,刚柔相得而万物成焉。”

“天衡十六居两端,地轴十二居中间。”

听着听着,张修焦躁起来。

这些东西柴朔楹也跟他提到过,不过都是作为反面教材。

也就是从没上过战场的酸腐文人,才有闲工夫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用阴阳术数意淫推演出各种没鸟用的“仙阵。”

实际上,军士能分得清东南西北就不错了,你要他们去记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天衡地轴,诸天星象,还要分正奇,引威气。

按这种思想指挥布阵,敌军还没打过来,自相践踏就能踩死一半。

张修对此也是深以为然。

他耐着性子又听杨审琦胡扯了一会,眼看着快到亥时了,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这老头。

“杨承旨,今天这时候不早了,卑职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来日方长,咱们下次有机会再聊如何?”

杨审琦一大把年纪,此时肉眼可见的疲惫。

他头往下一点一点,说话颠三倒四,眼看着就要昏睡过去。

然而当这老头听到张修想走时,精神一下又振作起来。

“不行!老夫与小友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不如今晚你我二人就在这武德司抵足而眠,彻夜详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