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萌生的情感
面对着簇拥着她欢呼不已的人群，维特丽丝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这头畸形魔物庞大的腥臭尸体，不知该作何反应。
真的是我干掉了这头魔物吗？
不对啊，我记得我将艾略特送上岸后，就在和这家伙的搏杀中溺水晕过去了……
对了，艾略特！他怎么样了？
她此时很想确认一下同事的安危，但是周围的人群簇拥着她不断欢呼称赞喝彩，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夹杂在一起，让她根本无从开口。
所以，维特丽丝也只能徒劳地四处张望，想要在周围人的面庞中找到艾略特·卡维尔的脸。
此时，新月内湾北岸，贵宾席下方的海滩上，在一块无人注意的礁石旁，刚刚经历苦战后的艾略特仍在坐着歇息。
和那头超大型魔物的对战属实耗费了他不少的力量，尤其是最后，在魔物腹腔中绞烂那头魔物脏器时，浓烈的鱼腥味属实让他恶心得不行。
将魔物的庞大尸骸和维特丽丝一起送上海湾的南岸后，他悄悄潜泳到了无人注意的北岸，躲在了礁石附近歇息。
尽管在海水里跑了半天，他身上还有和魔物战斗时残留的浓烈血腥味，他的双手也因为水银的浸染已经尽数溃烂，更麻烦的是，由于长期匮乏愿力，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让受创的血肉迅速自愈了。
作为真正杀死魔物的所谓“英雄”，他的身边没有任何簇拥着他欢呼雀跃的人群，只有个略带不悦地看着他的邪神小姐。
在艾略特歇息的时间，她已经通过交流，得知了这头魔物的来历：“所以，这头丑的让人没眼看的鱼怪，就是你提到过的那个人造魔物……造出这家伙的人叫做阿米尔·罗塔斯？就是之前和我们打招呼的那个少女伊瑞娜的父亲？”
露琳娜回忆了一下，刚才和那个叫伊瑞娜的女孩打完招呼后，她似乎就跟着那位看护她的老教授勒芬先生直接找座位坐了下来。再然后她便没再留心那两人，大概，那个老教授看到魔物出现，便慌忙带着那个女孩逃离开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对……”艾略特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可我明明记得当时这头魔物已经被我们用水银处理掉了，我也不知道这头人造魔物怎么会出现在海湾里，而且它怎么长到这么大的……要么是那家伙还在背着我偷偷做实验，要么是他处理那魔物尸体时出了什么意外……反正，过会儿我得找那个混蛋问个清楚。”
“这个家伙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露琳娜有些无奈，她脱下长靴和丝袜后，迈开白皙的裸足，踩着松软的沙土走进了起伏的浪涛中，站在了躺在礁石旁的艾略特面前，俯下身子，凑近他的脸，认真地说道：“你由于匮乏愿力，本来就处于虚弱状态，刚才和那头魔物对战时又消耗了这么多力量，想要恢复恐怕需要很久。”
“没事，我的愈合能力你是知道的……”
“别逞强了，你这个总是自以为是的傻子。”
她白了艾略特一眼，没再看这个嘴硬的同伴，只是无言地望向了海湾对面。
在新月湾的南岸，在那庞大的魔物尸骸的头颅附近，远远地可以看到正有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当中的正是那位金发的高挑女骑士。
上至总督、下至平民都在对着手足无措的维特丽丝感激涕零地说着什么。只有她自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而且她明显是在四处张望，似乎是在找人……想也知道肯定是在找艾略特。
还有不少神官、修士和炼金术师，则在那魔物的尸骸周边忙上忙下，似乎是在查验这魔物古怪的尸体。
当然，还有更多的警卫正在搜救先前落水的倒霉蛋，更远的地方，则是一些不敢靠近魔物尸骸的平民……
在佛伦港这种重要且多年没有出现过魔物的港口城市，突然来了头实力接近五阶的高危魔物，还在这种盛大的庆典仪式上造成了这种规模的破坏……必然会引发不小的风波。
万幸这头魔物是海兽，没有袭杀沿岸平民的能力，落水的倒霉蛋们似乎也被救了起来，一切还不至于不可挽回。
见此情形，又看向身边喘着粗气的老友，露琳娜明显有些不快：“艾利，那些人马上就要找到这边了，万一让你那个同事看到你这双因为水银中毒溃烂的手臂，或者觉察到你身上散发的煞气，你要怎么解释？”
艾略特努力试了一下，发现还是没有站起身的力气，溃烂的手臂表面的皮肉甚至都开始脱落了，但他还在嘴硬：“额……先等等，再给我点时间我的手就能恢复了，别操心，就算被发现，我到时候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行了……反正维特丽丝很好骗，我经常对她撒谎的。”
“撒谎很光荣吗？我都开始可怜那个傻乎乎的小骑士了。算了，我帮你一把吧。”
实在看不下去的露琳娜捋了捋耳畔的长发，蹲下身子，凑近了对方的脸庞。
…………
随后，露琳娜才缓缓松开了嘴唇，意犹未尽地站起身后，她还不忘优雅地取出腰间的手帕擦了擦嘴：
“……好了，这些力量应该能加速你的恢复，不过效果有限，你还是赶紧想办法补充愿力吧。唉，果然没有我，艾利你根本照顾不了自己呢。”
看了看已经恢复的双手，艾略特撑着身体从海水中站起身，面色古怪地来了句：“露琳娜……我知道你不需要和我接吻，就能直接把愿力传给我的。”
“反正我乐意。”邪神小姐似笑非笑地说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个人情呢，那可是立了契约的，等我想好会让你还债的。至于现在——你就继续陪你那个傻乎乎的洛林小姐吧，她现在可是苦恼的很呢。”
说完，她摆了摆手，一个转身，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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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略特！”
就像打完怪兽后，奥特曼的人间体才会一边喊着喂喂喂一边出现在众人面那样，在维特丽丝找寻了老半天后，她才凭借身高优势，越过了周围的人群，看到了那个远远地从海湾北岸绕过来找她的同事，原先满是忧愁的眼神顿时满是惊喜。
至此，骑士小姐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她直接推开了身边簇拥着她的人群，三两步走到了艾略特身边，抬起了自己的手。
原本，艾略特以为她是照常想要拍他肩膀的，所以也没做提防，但这次有些意外——她直接张开怀抱，在周围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抱紧了艾略特，像是要用力将他揉进怀里一样。
“嗯？维特丽丝女士，你这……”
“女神在上……”她的语气中充满了释然和疲惫：“感谢她的庇佑，我们都活下来了……艾略特，被那魔物卷进海里的时候，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刚才去哪儿了？我都担心死了！”
“嗯？！”
虽然艾略特早已对如何同维特丽丝撒谎驾轻就熟，但对方此次直白的热情还是让他有些尴尬，迟疑了一下他才说出之前编好的谎言：
“……我被你丢上岸后因为摔的太重晕了过去，刚刚才醒。然后我就看到了这头魔物被冲上海湾南岸的尸体了，我还远远地看到维特丽丝女士您被一群人围在正中，就赶紧过来了。话说，这魔物是您击败的吗？”
“我……”被同伴这么一问，维特丽丝顿时一怔：“……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将你丢上岸后，我就被这魔物拖着拽进海里了，按理说我当时已经没有任何余力了才对……”
“洛林小姐，您就不用谦逊了！”
这时，刚才簇拥着维特丽丝的人群已经又凑了过来，为首之人当然是港城的总督拜伦男爵。
这个大腹便便的老贵族此刻明显有些激动：“我们在岸上都看得清楚，是您提着剑跳上了那魔物的脊背，是您冒着巨大的风险在海中和这头魔兽搏杀，在魔物的尸体被冲上岸后，它的头部还插着您的佩剑……不是您还能是谁？”
适才魔物突然从海湾中冒出来时，身为总督的他过于惊慌，临场指挥进退失据，因此，这位老总督只想赶紧抱紧这位屠魔骑士的大腿，
所以，此时的他面对着按年龄做他孙女都嫌小的维特丽丝，表现得态度相当谦逊，甚至都有些谄媚了。
“是啊，我们这些家伙实在愧对神明：佛伦港过于和平了，以至于我们这些本该帮平民抵御魔物的神官，在面对真正的威胁时毫无作用……”
“那恶心的畜生一尾巴便扫开了我们中最强壮的战士，但我亲眼看到了您跃上这头魔物脊背挥剑与其拼斗的英姿……即便您并非战神的侍从，伟大瓦拉图也会为您今日的义举侧目。但这时候就别自谦了，维特丽丝女士，您值得我们所有人的感谢。”
“话说，总督大人，今天本来应该是猎舟比赛的日子，虽然比赛被那魔物给毁了，但这本来就是纪念古代神官讨伐魔物的仪式性比赛，不如，就判这位维特丽丝女士为胜利者好了……”
…………
不止是总督，一旁来自其他各个神殿的神官们也都围了过来。
不论是斯文优雅的智神官，蛮勇高大的战神官，结实牢靠的匠神官……甚至是和大河女神教颇有恩怨的海神殿神官，也全都围在了维特丽丝身旁，由衷地给出了称赞。
“说的是，说的是——”
这时，后知后觉的总督这才让侍者赶紧端来了那本该赐予猎舟比赛优胜者的奖品——一把由皇都的炼金术师和顶级匠人打造的附魔匕首。
就在这头魔物的尸骸旁，这奖品被强塞给了不知如何推辞的骑士小姐。
面对众人的称赞，她明显还想再辩解几句，但碰到这精工匕首的一刹，她显然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身边面色平静的艾略特·卡维尔后，她最后还是接下了这份奖品。
换句话说，她接受了这“屠魔英雄”的身份。
…………
接下来又是好一阵闹腾：在不远处围观的民众，港城知名记者、港城上层的巨商、贵族……在确认魔物死透之后，这些人早已将海湾周围围得水泄不通，几乎所有人都想凑近这个高挑明艳又强大谦逊的女骑士。
这还是作为神官的她自来到港城之后，第一次得到这样狂热的仰慕和拥护。
维特丽丝看着面前的情形，明显相当慌乱，一直求助似地看着艾略特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其他的神官们帮他们驱散了那些过于热络的人群，为两人开了路。
总督大人特地让出了他豪奢的私人马车，护送着他们驶向了城东的大河女神殿。
华贵的车厢内，驱寒的符文带来的暖意驱散了冬日的寒冷，让身上衣服尚未干透的两人维持着体温，也让车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在乘坐马车回程的路上，维特丽丝一句话也没说，她只是坐在艾略特身边把玩着那柄她赢得的奖品。
“那魔物真的是我斩杀的吗……我当时明明已经昏过去了。”显然，她还处于自我怀疑之中：“艾略特，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维特丽丝你可是四阶的受膏骑士，在这座港城没几个能比得过你的……对自己有点信心，也许你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凭借着战斗本能爆发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呢。我知道的，维特丽丝你很厉害的，我相信你。”
“谢谢……或许你是对的。”
同伴的鼓励终于扫清了维特丽丝的自我怀疑，看着伙伴那满是信任和期待的双眼，顿觉精神振奋的维特丽丝终于鼓起勇气，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对方：“那，既然如此，正好，这次我赢来的奖品，就作为之前你赠予我礼物的回礼好了。”
“啊？什么回礼……”艾略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给我的手环啊——”见对方这样迟钝，原本还有些感动的骑士小姐顿时有些急了，赶忙抬起左手，卸下了手上的护腕，露出了里面一直佩戴着的那枚纯金手环：“就这个，你给我的礼物，我说了要给你回礼的……”
“哦，就这个啊……你不是已经给了我回礼了吗？那次约会的时候你还帮我从战神殿的擂台上赢了枚腰带……”
“不，那条腰带根本称不上回礼，这这才足够分量。”
骑士小姐颇为固执地将匕首塞进了艾略特手中：“……而且，虽然就在刚才，那些围在我身边的总督啊、神官啊，都说我是英雄，围着我夸个不停，认为魔物能被杀死全都是我的功劳……就算那家伙真的是我杀死的，我还是觉得我是不配这种夸耀的……
“我有些抱歉，之前看到你和贵宾席上那个叫露琳娜的乐师凑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因为生你的气对你颇有怨言，面对你时说话语气也有些冲。但在那头魔物刚从水里冒出来的时候，你这个实力远不如我的人还愿意冒死跳下海里救我……
“没有你，我当时就已经溺死了。艾略特，这么看来，你也是我的英雄啊。”
“额，好吧，那我收下了……”
面对着这种特别认真严肃的维特丽丝，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但还是迟疑着接过了这份馈赠：“我会收藏好的。”
“嗯……”见对方收下礼物，骑士小姐的俏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从这一刻开始，她看向同事的眼神愈发温柔，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