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典礼（一）

——纪实——

后来全网都在回忆2018年的夏天，那个盛夏在抖音上涌现出了不少神曲，《体面》、《侧脸》、《流浪》、《东西》、《不舍》、《盗将行》、《起风了》、《可能否》、《纸短情长》、《起风了》……夏末的《一百万个可能》这首歌突然火的一塌糊涂，互联网上有无数人怀念那个夏天，后来王闫说他无法离开深圳的原因之一，就是深圳的天气总是跟2018年郑州的那个夏天很像，而且这里永远不会有冬天。

王闫恐惧那一年的冬天，在回忆里，2018年的冬天有一种能够冻住阳光的冷。那时候郑州的夜里总是刮大风，公寓的窗户坏了，关不严，王闫开不起空调，只能把所有能盖的东西一股脑全堆在床上，然后穿着衣服钻进去睡觉。在白天，即使王闫在屋子里穿着羽绒服披着毯子，依然感觉手脚冰凉，像是呆在冰箱里。

从郑州的第一场秋雨开始，王闫就反反复复的感冒，鼻子似乎就没有痊愈过，他听说过阳光能够提高身体的免疫力，于是每天中午房间里一有阳光王闫便坐到大飘窗前晒太阳，冬日里的阳光都很温暖，可当时的王闫却根本感觉不到。

没搬进公寓之前，王闫就很钟意那个飘窗，窗户是十六块一米见方的玻璃组成的，如果不算那一层三十厘米高的榻榻米，近乎是一整面墙的落地窗了。二十六楼的视野非常开阔，往外看有种俯瞰世界的感觉，窗户正下方是一直通向天际线的高架桥，往右能看到学校里宏伟的工程楼，往左能看到学生公寓的天台和综合楼，等到了晚上还能见国贸广场的霓虹光影，天边的最远处则是郑州东区CBD的大玉米楼，夜间那里的灯光总是忽隐忽现。

大学四年，王闫的主要活动区域，透过窗户，可以一览无余。有时他看久了还会出现幻觉，似乎能从那些细小模糊的人流中，那些星星点点的人头中，看到熟悉的人影，看到沈晶莹。

——正文——

王闫：“你好，我要四杯红豆烧仙草。”

店员：“抱歉啊，店里没有这款饮品。”

王闫：“啊，这不是蜜雪冰城嘛，我记得以前有卖红豆烧仙草啊，六块一杯。”

店员：“不好意思，真没有，也可能以前有，但早就下架了。”

王闫：“嗯——以前肯定有的。”

店员：“你看需要店其他饮品么，最近有新品上架，可以试一下。”

王闫：“不了，四杯柠檬茶吧。”

店员：“好的，这边扫码支付后取号。”

典礼还没开始，王闫出来买水，在等柠檬茶的功夫，重新打量起了学校的食堂。

Y大新区的食堂窗明几净，上下两层，还不止一个，要比老校区那个仓库改的食堂强多了。在王闫上大学的那四年，对学校食堂的印象就是老破小，大一时期老校区一共两个食堂加一个民族餐厅，其中北苑食堂在学校的北大门旁边，物美价廉，最好吃的窗口是一家卖砂锅面的，王闫喜欢点番茄口味的，四块五一碗，他还要让阿姨多放青菜。后来临近马路的北苑食堂、民族餐厅就被拆除了，王闫他们吃饭时不得不穿过大半个校区，转战南苑食堂。南苑食堂狭小无比，楼上楼下加起来也不会超过200平，所以学校就把南苑食堂门口的仓库改装成了一个新食堂，仓库食堂里面的饭可以说又贵又难吃。

新区食堂的面积就要大很多了，一层大概有四五百平吧，二楼的面积更大，2015年乔姐带着王闫他们举办新生合唱比赛，场地就是在三号食堂二楼，进门拐角处里面有一个三间教室大小的平台，足够搭建一个小型舞台了。2015级新生合唱比赛举办时，吴洁就站在食堂二楼的大门口等王闫，她跟她室友都是女工部化妆组的，被安排在比赛后台帮忙。

有些人的离开是有征兆的，在当下那一刻或许感知不到，但事后回想却异常清晰明了。那天外面在下小雨，吴洁说要等他一起坐车回市区，王闫则让她跟室友们一起回去。吴洁后来告诉王闫，她最后是一个人回的校区，路上还淋雨了。王闫则解释自己很忙，顾不上她，就算活动结束了也还要留下来跟部门的干事一起复盘问题。

那天吴洁问他是不是喜欢那个叫沈晶莹的干事，王闫否认，笑着反问她为什么？她说毕竟那个学妹那么青春漂亮，王闫说漂亮的学妹那么多，为什么觉得就是那一个。吴洁说没什么缘由，就是突然有一种直觉。

不得不说，女生的直觉异常敏锐，敏锐到男生都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她便已经提前一步发现了。我可以为王闫作证，至少在2015年，王闫还没有爱上沈晶莹，充其量是喜欢，但那种程度的喜欢，论起人数的话恐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唯一的区别在于，一开始王闫对沈晶莹就充满了好奇。

沈晶莹来自东北，是朝鲜族人，刚入大学时连汉语都说不利索，跟人交流总会慢半拍，但身上带着点倔强，给人一股执拗、坚韧的感觉。当时文艺部办活动需要出带有红头格式的简报，其实就是照着政府部门依葫芦画瓢，要格式正确才能找团委老师盖红章。王闫一直很讨厌走这种形式主义的流程，之前这种工作都是魏旭和李糖负责，招了干事后，沈晶莹由魏旭来带，所以自然也接手了这部分工作。但显然，她一上手就遇到了问题，纸质文件三番五次因为格式和字体问题被团委的学生干部退回来，她总是今天不搞完不睡觉的干法，把负责指导的魏旭整得苦不堪言。那时魏旭的精力要放在恋爱上，自然就把这档子事情推给了王闫……

关于沈晶莹的故事，从开始到结束，几乎所有的故事都是围绕着学院的文艺部发生的。每学期学院大大小小的活动都需要文艺部筹备节目；每周学生会都要举行例会、安排部门值班；再加上文艺部传统的团建和聚餐活动……，部门学长的身份给了王闫太多正当的理由，自然而然得将沈晶莹融入了生活，直至他割舍不开。

嘟——口袋中的手机猛震，姚冠豪打来电话。

“闫哥，快点回来啊，毕业典礼要开始了。”

“嗯嗯。”

王闫挂了电话，走去店门口取柠檬茶时，发现店员口中叫喊的取餐号，已经远大于他手中攥着的小票上的号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