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灾厄的预言
“就在校医院。”委员回答道,“听说脑科学教员兼医生富山雅史教员在负责奇兰的精神状况。”
“富山雅史也在?这下不得不去了。学生会也得展现点人文关怀,不然我们跟对面那群顶着猫科动物脑袋的杀胚有什么区别?”
恺撒向委员勾勾手,后者会意,抛起一串物件,被恺撒恰好地接在手心。这是恺撒那辆布加迪威龙的钥匙。
“要我陪您一起去么?”委员满脸谄媚,“哪有让大领导单独一个人出马的道理?”
恺撒拍了拍他的肩膀,“少来这套,今晚之前把桌上这些表单签完,不然等我回来有你受的。”
委员顿时萎靡,仿佛被恺撒拍扁在了茶几上。
恺撒用手指摇着布加迪威龙的钥匙,离开学生会,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驾着豪车绝尘而去。
片刻后,弗丽嘉校医院。
布加迪威龙的特制米其林轮胎噌地在校医院大门口刹出一道绵长的声线。
据说,每跑完15分钟,威龙就需要更换一组这样的轮胎,价值令人咋舌,高达20万元。
然而恺撒却毫不在意还在冒烟的轮胎,径直下车走进校医院大厅,对着前台护士说:“我找新生联谊会的奇兰。”
“奇兰同学吗?他目前被看护在特殊病房里,没有医生的批准不能探访。您有预约么?”护士相当恪守职责。
恺撒微微皱眉,特殊病房么?依稀记得那是堪比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的秘密病房,奇兰到底是疯成了什么样子才会被关到那种地方?
自己毫无疑问是没有预约的,可来都来了就这么掉头回去可不是他恺撒的风格。
恺撒推出一枚雕刻着两条巨龙守护着的十字圣徽,“我是代表学生会来看望奇兰同学的,我是学生会会长恺撒·加图索,请问这样也不能网开一面么?”
护士斜了一眼学生会徽章,“抱歉,规矩就是规矩,您就是代表校董会来,也得有医生的批准才行。”
这位严厉的女士眼底流淌着一缕金光,显然血统并不是学院里那些被3E考试折腾得心神俱疲的平凡学生所能比的。她说的话就是学院一部分的意志。
恺撒有点窘迫,大厅里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位名头大盛的学生会长被无情地拒之门外,已经开始有交头接耳了。
怎么办?以校董会家族的姓氏给护士施压?恺撒不是那种人,不如说紧要关头只能搬出家族这种事让他生理性地感到反胃。
“女士,不必为难我们的学生会会长了,就让他跟着我去探望一下奇兰同学吧。”
含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恺撒回头一看,一位亚洲面孔的中年男人揣着一兜文件缓缓走来。
“富山雅史老师。”恺撒向这位教员微微鞠躬、礼貌致礼。
“富山医生。”护士也撇去了对待恺撒时的冷淡,以截然不同的礼数向这位中年人行礼。
弗丽嘉校医院看似是一所先进发达的现代医疗机构,实则受混血种秩序影响颇深,内部职位阶级和学院外一样森严。
“这样合适吗?我是不是应该先去找奇兰同学的主治医生批准比较好?”恺撒以退为进问道。
“无妨,奇兰的主治医生就是我。”富山雅史向他颔首。
“他的情况极其特殊,已经完全超出了病理的范畴,因此只有我这位脑科学博士能胜任他的治疗。”富山雅史三下五除二在入诊记录上签好字,对恺撒道:“跟我来。”
恺撒当然不会不识趣地拒绝,于是跟着富山雅史走进职员专供的电梯,厢体于钢筋混凝土结构之间一路深入地下,直至弗丽嘉病院的底层。
电梯门打开,混杂着微妙药物气味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校医院特殊病房,从结构上来说也属于“冰窖”的一部分,学院的某些高层却更愿意称其为“冰狱”。
与常规病房不同,这里的走廊两侧同样陈列着无数房间,却罕有地几乎听不到任何噪音,自然也看不到病人的身影。
原因无他,只因病人们都是被“锁”在房间里的。
由于各种原因,极少数人才知道卡塞尔学院还有这样一个名义上看管病人、实则禁锢他们的牢狱。
不过这种手段还算是温和的,往前倒推五十年,掌权的混血种们更愿意把这些病人送去割断脑桥,然后随便扔到哪个荒岛上自生自灭。
富山雅史带着恺撒一路穿行于各种病房之间,病房的门上连可供探视的窗口也没有,有的唯独一连串死板的序号数字。
恺撒沉默地跟着教员,只觉得自己仿佛在梦里穿行。
“你跟奇兰关系很好吗?”似乎是察觉到恺撒的气场在这特殊病房的压制下逐渐变弱,富山雅史随口问道,“他是印度人,你是意大利人。你们之前认识吗?”
“倒也谈不上认识。只是奇兰是新生联谊会的主席,新生联谊会可以说是学生会的储备干部聚集地,奇兰这位主席出事,我当学生会会长的理应来探望一下。”恺撒说。
这是实话,只不过是部分的。
“原来是这样。”富山雅史停下脚步,回身向他报以一个微笑,“我还以为是学生会会长大人想借探望新生再涨一波人望呢。”
恺撒不置可否。
“不过你可要失望了,特殊病房的病人事项是秘密程度极高的绝密,就算是你们学生会的新闻部也不可染指。”
恺撒疑惑:“那您为什么要带我来探望奇兰?”
富山雅史叹了口气,“其实奇兰的状况太过诡异,我又没长三个脑袋六条胳膊,现在手头有点忙不过来了。”
“那您完全可以找校医院内的人帮您啊?”
“当然可以,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奇兰这件事知道内情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富山雅史盯着恺撒的眼睛,“更重要的是,奇兰的状况……跟你有一定关系。”
“我?”
恺撒愕然了,他设想过一些可能性,比如富山雅史想借他这个校董会家族少主的身份走一些偏路什么的,甚至来的路上连拒绝的腹稿都打好了。
谁知道奇兰发疯竟然跟自己有关?
他搜肠刮肚地回忆“奇兰”这个名字,恺撒可以确信今天之前从未听过他的姓名,自然没有任何头绪,于是更加不解了。
“说实话,就算我今天没碰到你,我迟早也会去找你的,恺撒。”富山雅史说,“现在还是让你亲眼看看会比较好。”
富山雅史来到编号为“120404”的病房门前,拇指按上指纹检测装置,囚禁大门的铁锁应声洞开。
门后是一片灰白色的光景。
病房的墙壁和地板都由厚厚的软包覆盖得严严实实,病床之上躺着一个体型消瘦的男孩,他的双手被延伸到床头的柔韧锁链束缚。
恺撒凝视着他的面容,自己确实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奇兰的五官端正利落,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大男孩微笑时会多么地爽朗。
而现在他却只是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那对迷离的眼眸中倒映着何物。
“奇兰·巴拉德瓦杰,一周前来到卡塞尔学院,届时他还一切正常,谁料仅仅数天后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富山雅史再度叹气。
“他究竟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你知道有些混血种是没有言灵的吧?”
恺撒点点头:“是的,比如我的女朋友陈墨瞳是A级混血种,她就没有任何言灵。”
“原来是这样,这下就好说了。那你也应该知道,作为一种‘补偿机制’,没有言灵的混血种往往会有一些其他的特殊能力,并且大部分是精神系的。”富山雅史娓娓道来。
恺撒想起诺诺那超越任何“侧写”的神秘洞察力,也颇为认可富山雅史的说法。
“而奇兰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在入学辅导时我就发现了,他并没有言灵,而是有一种特殊能力。”
富山雅史顿了顿:
“预言未来。”
“预言未来?!”
这下连恺撒也吃惊地失声了。他设想过很多可能性,比如奇兰虽然外表没有改变精神却沦为了死侍什么的,这在混血种世界是很常见的事情,被关进特殊病房也是理所应当。
结果奇兰是因为能够预言未来,被学院藏进了这间地下牢狱般的病房里么?
“别误会,学院可没有任何利用奇兰能力的意思。”富山雅史看出了恺撒的心思,及时解释道。
“甚至恰恰相反,学院并不在意奇兰的特殊情况。”
富山雅史走到病床旁,细细端详这个印度男孩的面容,奇兰依然对富山雅史的靠近没产生任何反应。
“混血种觉醒血统时总会产生‘幻视’,这被认为是来自远古的血脉呼唤。奇兰入学时说他以前梦里就会出现一些未来的景象,而且大多都应验了,当时我以为这只是‘幻视’所带来的心理臆想。”
“直到奇兰在列车上精确地说出了我当天的晚餐菜单。晚上我去餐厅时才意识到奇兰真的能够预言未来。”
“不过即便这样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能够预言未来的手段其实很多,比如观星、占卜和炼金术……有学生能预言未来在卡塞尔学院的校史里也不算稀奇,而且大多准确率都不足百分之百。”
恺撒说:“是的,况且奇兰也说那些预言梦只是大多会应验。”
“没错,所以这件事最后没什么人放在心上,一般这种情况下反而是混血种本人的精神状态更值得担忧,因为虽然机理不明,但太多案例证明‘预言’这种能力多多少少会对大脑产生危害。”
“我给奇兰开了营养脑细胞的药,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直到几天前,奇兰被人发现昏倒在了校园里,口中还呓语着一些耸人听闻的事。”
“当天我正好在校医院当班,奇兰就被送到了我这里。当我听到奇兰口中的话,结合他的特殊能力,我立马意识到这是一则极其不妙的预言,故而申请上级将他暂时转到了这里。”
恺撒点头:“过程我了解了,可他到底预言了些什么?”
富山雅史翻开手中的一册记录:
“‘战争,战争从未改变。君王尽数死去之时,连腐朽的恶兽们也苏醒了,无止境的刀与火吞没人世。’”
恺撒紧皱着眉头,脑内还没来得及处理这句夹杂着庞大信息量的话,只见富山雅史却又翻了一页,继续读道:
“第二次记录,于昨夜23:20分:
‘毁灭之日临渊高悬,青铜之王筑起炼狱’。”
“青铜与火之王!”恺撒低声道。
如果说上一句的“君王”还只是引人遐思的暗示,这一句则几乎昭然若揭。
恺撒明白富山雅史为什么选择将奇兰转移到这阴森的地下特殊病房了。跟四大君王有关的预言,在如今混血种家族们争相寻找龙墓的情形下无疑是重量级的消息,决不能轻易泄露。
哪怕这只是奇兰的疯言疯语,也可能会引起混血种世界的恐慌。富山雅史这么做实际上是在保护学院,也是在保护奇兰。
“我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可这两句预言跟我有什么关联?”
富山雅史沉吟了片刻,“我之所以会把这两句预言告诉你,是希望你明白,现今奇兰的呓语还不能确认一定就是准确的,所以学院还没有封锁消息。”
“我觉得在学院证实奇兰预言的真实性之前,有一句关于你的预言我得赶紧告诉你。”
“这并不是说对你或者你周围之人的命运作出了判决,我只是希望你能记在心上。”
恺撒直视着富山雅史的双眼,这位中年教员的神情从未如此严肃过,看来他是真心地想要帮助自己。
不过到底是什么预言,值得富山雅史铺垫如此之久?弄得恺撒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那之后我尝试着用不同的关键词唤醒处于昏沉状态中的奇兰,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刺激疗法。”
“其中我尝试的绝大多数词汇奇兰都没什么反应,唯独这个词:眼睛——”
一直意识朦胧地躺在床上的男孩就像被踢到了电源键,猛地挣扎起来,剧烈地撼动着双臂上的链条,表情崩溃、口水和眼泪奔泻乱喷,把恺撒和有心理准备的富山雅史都吓了一跳。
“眼睛,眼睛!是陈墨瞳!”奇兰几乎是咆哮着道:
“她就是关键!陈墨瞳就是一切的原因,她是魔鬼的帮凶、灾厄之女!杀了她!否则漆黑的明星会毁灭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