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024年终叙事

明天就是元旦了。手机上的今日紧要待办事板块里正在新年倒计时，自以为聪明地提醒我：距离2025年元旦，还剩15小时、14小时、12小时……

它以为我是谁？我的时间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我这一生就是用来虚度时光的呢？

我有没有过好这一天，我有没有利用好这一个小时，有那么重要吗？它提示我将要到来的是2025年元旦，我就当现在是2015年的元旦要来了，这时间又会有什么不同吗？

网上各个平台各个媒体都在做年终总结，2024这一整年一个单位一个个体的功绩、收获与心得，配合着我的手机自主推送给我的重要时刻到来提醒。怎么，是要我做一个年终总结吗？

我的一年是最不难总结的。我根本不在乎这一年我过了多少天，因为一年来我一睁开眼过的又是同一天。与过去我对自己不同年份的总结“臣服”“留白”不同，这一年我什么也没有经历。甚至我都不觉得我过掉了2024。我大概是把2010年、2012年、2017年或者是以后的2035年、2049年什么的，随意的抽出了一些月、一些天、一些小时和分钟过掉了，唯独把2024藏了起来。把2024分了些日子在以前过掉和留了些日子待以后再过。

总之，我无可总结。

年头，我就生了一场大病，大寒之后做了手术。年尾，妈妈在立冬那天离开了我。这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大的关联，因为我已经早就脱离了母亲的生命而独立，并且我也已经完成了对生命的传承，只是在那两件事之间，时间衔接的如此具体而自然。“珍惜时间，珍惜生命”是多么应该马上去做的事儿。我为“不负年华，不负生命”“不让妈妈担心”上了很多班。我这一年最美好的时光就是用“好好上班”来珍惜，来奋斗。

妈妈生病至无药可医无力可回的阶段，我的生命突然生出尖刺，我的时间突然打出死结，走到一生的正中途，我突然扔掉一切回到妈妈身边。那一刻，我的时间突然回到童年，每天都有一个无所事事、漫长、寂寥又没有睡意的午后。像儿时一个人在妈妈房间独自玩心事遐想游戏，我对着病床上的妈妈又不自觉的想象着自己长到更大后更遥远的未来。我惊讶的发现，无论是我童年的遥想还是中年的遥想，无论遥想了多少个日子，遥想的岁月里始终只有我一人。大概无论一个人的一生有多少日子，始终都是这个人自己孤独的过掉的。

但在我36的今年，过掉日子的方式与往年又有些不同。往年我怀揣着希望，踏踏实实的日子过掉一天就是一天。这样过到今年九月底，妈妈那么讲究好好吃饭的一个人突然不能再进食。到十月份，妈妈用她的余生抗战疾病。十一月份，妈妈用她的坚韧、乐观、平和，顺着时光，展示给我她最后的死亡。这些日子，我像是行走中双脚踏了空，在生活里坠落，在坠落的过程中，我与妈妈告别，然后同她一起缺席了自己后来的一段路。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妈妈对她的生命的交代。而我，也是她的生命另一部分的延伸。我没有理由一直不痛快，她向我展示的死亡太宏大也太悲壮了，但这也是她生命的一个状态，也是所有未曾凋落的生命结局的预演。我长时间的因为这一幕而悲伤，我长时间的在落幕后陷入不可自抑的痛苦。西医说我是严重抑郁了，我根本不信西医。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活了！我太热爱生命了，我太想好好把妈妈的生命活下去了，我也从不畏惧活着。可从今天开始，我忧心我要怎么迎接死亡？

这段时间，网络上爆出很多网红离去的消息。而且他们都是很有才华的人，他们曾无比积极的度过每一天，他们都抱有对生的留恋，他们还并没有做好死的准备。

我没有什么才华可以帮助我度过活着的每一个无聊的时刻，当然也有可能我的才华就是我从不感到生命中会有一个时刻是无聊的。我在过去的生活里有太多的痛苦，现在看来，只是因为没有总结好在这个世界上活好的经验。但我并不准备总结，不清算，不原谅，不抗拒，继续痛苦。哪怕抑郁到站上楼顶，掏出所有抗抑郁的药，活着的苦我全都咽下。不讲和，不放下，我就是要知道，我到底是怎样的一生。

不想上班就不去上班的日子，不是我已储够了余生的口粮，只是我不想再计划明天吃什么，明天吃不上饭的事情就留到明天想办法，也说不定我永远没有吃不上饭的明天。余生，就是2024这个漫长的下午没有任何我必须要做的事。我正在做的就是躺在这个晒得到阳光的沙发上虚度我生命里所有的时光。

在2025年即将到来的这个下午，我在沙发上打个盹，又像被电击一样突然的惊醒。这一场惊醒，大概是丰子恺笔下“阿难”一生，仅有的一跳。对过去的过去，我没有什么评价，无所谓对错，无所谓好坏，甚至无所谓虚实，该痛苦还痛苦，明天结束或不结束，我都没有意见。对未来我也没有期待和特别的希望，一切都将是我该经历的。2024和2025的界限在今天吗？在或不在，我只是今天写下这些感受。无论接下来过哪一年的日子，我都欣然。当下，那就小睡试长眠，好好浪费生命，好好虚度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