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断后
“此间危险，还望袍泽绕道而行，切莫丢了性命。待到此间事了，我简某定会重谢。”
简世清满脸真诚，不似作伪。
方鸿煊眉宇微皱起，淡然的语气中却是多了一丝无奈。
“你所说之行尸，是不是身染红毛，眸子泛红，脸上布满了疙瘩？”
简世清吃惊的望向方鸿煊，静待下文。
“他们已至...”
丛林间，窸窸窣窣，人影绰绰。
一名麻衣男子扒开枝条，挤进了灌木之中。浑然不顾皮开肉绽的脸庞，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两人。
此人口露黄牙，丝丝红色肉条混入牙缝之中。只见他咸水直流，目光却从未离开过二人，眼中的贪婪尽显无疑。
“不好，快走！他们一般成群行动。但凡发现一只，就说明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越来越多的行尸走出，他们行动迟缓，脚步却不慢。仅是片刻，方鸿煊二人目光所及之处，便皆是那骇人听闻的红毛怪了。
方鸿煊干咳两声，随即望向简世清。
“之前你是如何逃脱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且先撤离，以待良机。”
“虽不知缘由，他们似乎惧水。我走投无路，不得已入水以博得一线生机，这才一路漂泊至此。”
简世清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清楚了，眼见行尸们越靠越近，方鸿煊不再犹豫，背起简世清，跨上乌骓马便往水里钻。
就在乌骓马立于溪水中央的磐石上时，周围的河岸上则是站满了行尸。
粗略扫过，方鸿煊心中得出了大概的数量。
“约莫六七十人。”
“也不知这染上的瘟疫的人能否通过医治恢复正常？”
方鸿煊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简世清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理应是不成的，但凡染上瘟疫的人，气血枯败，淤血堵塞。好似行走的尸体，又谈何医治？”
此间水潭不深，水流亦不湍急。若是寻好了落脚点，逆流而上也并非空想。
“若是久待此地，恐怕今夜你便成了那水中死鬼。”
方鸿煊挥动缰绳，乌骓马于溪石上疾驰。凌厉的脚力竟是将马蹄周遭的水花溅起一丈，好似踏浪而出。
“先前在下栖身于一处行尸绝无可能来犯之地，若非撞见镇魔司同僚的求援信号，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简世清面带苦涩，却是不敢有所隐瞒。天色愈发深沉，若是待到天色彻底转暗，那两人更是十死无生。
“如若只有某一人，葬身此处便罢了，可千万不能拖累某的救命恩人。”
简世清如此想着，其眼中的决然之意昭然若揭。
“那处地形落于何处？需得趁夜间彻底落幕之前抵达。如若不然，你我二人怕是凶多吉少。”
方鸿煊声音越来越急切，胯下马匹也正夺命狂奔。
原因无他，越来越多的行尸朝着这边汇聚，那规模不说成千，上百之数也是有的。
“上游约莫八里处，有一处近乎废弃的土地庙。例行调查之前，我弟兄五人曾将装备置入其中，以作后备之用。”
“那庙宇内，甚至还栓了两匹快马。若是有机会冲出去，定要通知官兵，让他们清缴此处。”
简世清愤愤诉说，方鸿煊却是若有所思。
“那处土地庙...”
“荒废不过三年光景，里头的土地老爷至今尚有几柱香火遗存。若非兵荒马乱的，此处也不可能荒废。”
简世清快速回应，此刻的他也发现了密密麻麻的行尸。即便已经成功出逃过一次，此番见到如此阵仗，心里不免有些没底。
“这些行尸不曾下水，不过是太阳余温存入水中。它们隶属于极阴，极秽之物，自然不肯接触极阳，并非惧怕水源。”
方鸿煊脸色阴郁，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毕竟于他而言，那炙热的太阳也是不甚讨喜的。
乌骓马驮着两人，乘风破浪。
溪水潺潺，鱼群快活的游荡。
一双踩着草鞋，被泡的有些肿胀的足掌踏入溪水内，紧随其后的是凌乱且密集的落水声。
‘咔嚓嚓’
巴掌大小的鱼群顿时被哄抢一空，那些尚未抢到鱼食的行尸更是大打出手。
场面极其混乱，清澈的溪水却是侵染上了缕缕红流。
“水温下降，时间已是不多。况且，乌祁已经力竭了...”
方鸿煊抬头看向近乎完全落下的残阳，面色虽然依旧淡漠，然而其眉宇间却是散发着丝丝忧虑之色。
若是他独自一人，自然是来去自如的。可偏偏多了个不知恢复如何的简世清。
“快到了，前方便是土地庙。”
“这厮也是懂得望梅止渴的道理的。”
方鸿煊神情古怪的瞥向简世清，却是并未多说，而是加快挥动马鞭，以图榨干乌骓马体内最后一丝气力。
原因无他，方鸿煊压根没有看见半点土地庙的影子。
“以前方巨树为界，越过此处你我便可高枕无忧。”
方鸿煊有些迟疑，他还想问些什么。河岸边的行尸们早已急不可耐的咧开嘴角，发出喝喝的低吼。
张牙舞爪的朝着溪水中央的两人冲来。
“且往前行，某于此地为你断后。”
方鸿煊手撑马鞍，整个人凌空翻滚几圈，随即沉稳落入溪水中。
恰好没过脚踝的溪水顺着方鸿煊的脚步扩散出层层涟漪，他手持蹉靳静候行尸的到来。
“袍泽..你...”
简世清面露骇然，激愤的眼眶却是不觉淌出两行泪水。
他也绝不会是那类拖泥带水之人，只是手中紧攥的缰绳更是发出了咔咔响声。
简世清更是深深的知道，若非这匹好马驮着两人，又疾驰了近乎十里，绝无可能力竭于此。
“竟是为了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同僚做至如此地步...”
泪珠甩入溪水中掀起丝丝涟漪，随即马蹄激起更大的水花。仅是一收一跨间便飞出数十步。
“袍泽，你且坚持片刻。我去取来刀兵便与你并肩！”
‘彻..’
乌祁也似感应到了主人安危，不顾自身早已近乎沸腾的血液，更快迈动蹄子。
早已疲惫不堪的马儿又怎能突破极限？只见它趔趄几步，竟是连人带马在溪水中滚了几圈。
简世清顾不得伤悲与疼痛，踉跄起身，朝着不远处的城隍庙一瘸一拐的奔行。
乌祁躺在溪水中，颤抖不止，马嘴更是一张一合。与水接触的半身竟是激起了滋滋白雾...
“快...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