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御驾游园
耶律余睹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这日傍晚，让乳母抱走孩子，遣散侍女，自己跪到了萧琳琅面前，将事情都说了。
萧琳琅刚生了女儿，满心幸福温馨，听了耶律余睹说起家中面临的事，吓得花容失色，只掉眼泪，问：“那可如何是好，我们的东哥才刚刚出生，怎么就叫我们遇上这种事来……”
见她哭了半晌，耶律余睹才道：“此事亦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萧琳琅急问：“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耶律余睹就道：“萧奉先这么飞扬跋扈，还不就是仗着自己妹妹萧朵里兰有皇后之望，没了这个靠山，他还有什么？”
萧琳琅不解其意：“没了这个靠山是什么意思，朵里兰做燕国王妃也有十多年了，总不能当她不存在吧。”
耶律余睹凑近了萧琳琅，低声道：“倘若那萧朵里兰有了对手呢，倘若主上更宠爱其他人呢，萧奉先还能这么跋扈吗？”
萧琳琅似乎听出了什么来，看着耶律余睹：“你想说什么，那就说吧。”
耶律余睹低低声说：“主上同我说过，他喜欢的是宣懿皇后这种是温柔而有文才的女子，他说过，他想要一个如南朝诗词中的美人，可与他月下吟诗，花前抚琴……他的后宫，如今始终没有这样的人，但你的妹子瑟瑟就是这样的人，她简直就是按着主上心意长的。”
萧琳琅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瑟瑟心里有人了。若不是国孝，大石早上门提亲了。”
耶律余睹却道：“倘若你父亲知道瑟瑟有入宫之望，他还能同意大石的提亲吗？”
萧琳琅啐道：“耶律余睹，你还是不是男人，遇到危难你想到的不是自己去解决，而是利用女人？你还说过，大石是你最好的兄弟呢，你就是这样出卖兄弟的？”
耶律余睹叹了一口气：“我何曾不知道，这样做对不起瑟瑟与大石。不过瑟瑟嫁给大石，不过是嫁一普通宗室，大石这么老实的人，在官场上又能走多远呢。瑟瑟也是你妹妹，你忍心她这样的才貌，将来在一堆柴火油盐中奔忙一生吗？大石娶不了瑟瑟，将来也有的是淑女相嫁，他们纵有痛苦，也只是一时。可我若是不将萧奉先压下去，他可是会要我们所有人的命啊。再说，你父亲郁郁一生，如今有飞黄腾达的可能，你做女儿的，难道不希望娘家门第就此兴旺吗？”
萧琳琅听了他这番话，心里也渐渐地听了进去，叹了一口气道：“只是这样，实在对不起瑟瑟了。再说，你又如何能把瑟瑟送进宫去，便是送进宫去了，又怎么能知道，主上一定会喜欢瑟瑟？况且如今国孝期间，你送美入宫，御史就能够骂死你。”
耶律余睹知道她同意了，喜不自胜，道：“我自然不会这么鲁莽。嗯，最好是将主上引来，咱们再让瑟瑟去花园中弹琴吟诗，主上若是看不中，咱们就当是意外，不再提起。主上若是看中了，他自然会想办法把瑟瑟弄进宫去，给她安排一个体面的身份。”
萧琳琅冷笑：“将主上引来，让瑟瑟去花园中弹琴？余睹，你这一家子七八房都聚在这里，若是有什么响动，只怕你事未遂，我妹子就不要嫁人了。”
耶律余睹也知自己想得不周到，当下道：“总得想一个清静的地方，园子要大而雅致，主上才愿意去。对了，你大姐家的园子正好。”
萧琳琅的大姐叫萧赛哥，嫁与宗室耶律挞葛里，耶律挞葛里家里有一个极大的花园，他家人口少，正好行事。
于是当下夫妻俩人就去了耶律挞葛里家中，商议此事。耶律挞葛里亦是巴不得巴结上新帝，听了就立刻答应。
又过了数日，耶律挞葛里叫人布置了花园，又乘萧奉先不在，自己去了耶律延禧跟前说，如今家中花园繁花盛开，主上近来心情不畅，不如去赏花解闷。耶律余睹正在耶律延禧跟下，借机怂恿。耶律延禧正中下怀，他因为最近装模作样地守孝，早已经憋闷坏了。又听得耶律余睹暗示之意，哪里忍得，当下就与耶律余睹一起出去了。
到了耶律挞葛里家，就引着耶律延禧进了花园。挞葛亦是为此精心准备，还去了亲友家借了许多名花名种来，又叫了家伎来献唱，耶律延禧这边赏了花，饮了酒，但看这些家伎，却不过是庸脂俗粉，哪里看得上。
耶律挞葛里自然也是知道皇帝看不上这些，当下就叫歌伎下去，道：“这些歌伎不过是庸脂俗粉，主上自然是看不上的……”正说着，却听得远处传来琴声，颇有出尘之气。耶律挞葛里当下忙住了口，道：“是谁在弹琴？”
就有下人来回道：“是夫人的妹子在水榭那边弹琴呢。”
耶律挞葛里故意道：“唉，她们是不知道主上在此啊，哪里能扰了主上呢，我这就去叫她们别弹了。”说着就要站起出去。
耶律延禧却来了兴致，道：“我还未见过你家夫人呢，听说与耶律余睹的夫人是两姐妹，那弹琴的是余睹的夫人吗？”
耶律余睹忙道：“拙荆虽也会弹琴，却不及她，这是最小的妹妹瑟瑟，才华美貌，都远胜于她的两个姐姐呢。”
耶律延禧听了这话，就站起来，道：“走，去看看。”
而此时萧瑟瑟亦正在后苑水榭那边弹琴。中京能够引水入院的人家不多，耶律挞葛里家却有。她亦是应大姐之约，三姐妹齐聚于大姐家游园赏花。上午游了一圈，萧赛哥就提议说，让瑟瑟在水榭边弹琴，她与琳琅隔水听琴，更有一番滋味。
萧瑟瑟不知是计，当下同意，就抱了琴，由侍女服侍着去水榭边弹琴，她正弹得入神，却不知隔着水榭对面，耶律延禧站在那里，已经是看得痴了。
耶律挞葛里见状，与耶律余睹交换了个成功的神情，耶律余睹却显得心事重重，并没有看到这个神情。
心里预设是一回事，真实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耶律余睹心中虽然也想着借萧瑟瑟的美貌摆脱危机，飞黄腾达，然而当真看到自己的设计实现时，却发现自己的心里并不如预期般的得意，反而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他迈出这一步来，就是出卖了朋友，也出卖了萧瑟瑟。耶律大石是个厚道体贴的好人，萧瑟瑟嫁于他，虽不会大富大贵，但却会一生无忧。而皇帝不但后宫女人很多，而且那些女人背后还有各种势力，深宫的竞争，并不比前朝烈度少。而萧瑟瑟这样高洁的才女进了宫之后，会不会成为另一个宣懿皇后呢。
那一刻，他有些后悔了，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萧瑟瑟弹完琴，站起来，侍女抱起琴，随她走过水榭，一步步消失在耶律延禧眼前。
耶律延禧就想要去追她，却被耶律挞葛里拉住了，纵然是要送美入宫，也不能让大父房的后族女子显得轻贱了。当下耶律挞葛里就道：“主上，这是她们几个姐妹相聚之所，臣妾与余睹的夫人都在那儿，咱们还是先离开，再做计议吧。”
耶律延禧更加心痒难耐，等回了前厅，就道：“挞葛、余睹，你们当真不像话，这样绝色的美人，怎么藏得这么深，不教朕知道。”
耶律挞葛里不知其事，只看耶律余睹。
耶律余睹灵机一动，道：“实不瞒主上，当日选侧妃时，瑟瑟与拙荆亦是入宫之列，只是那次的名额似早有内定，她们只到御苑赏花一圈，并不得贵人召见。所以臣并不知道主上竟会喜欢这样的美人。此番相遇，也是意外，想是有缘人天注定，因此才教主上见着了她。”
耶律延禧顿时皱起了眉头，耶律余睹这话，正中他的心事。
那日选妃，是萧奉先劝他把主动权拿在自己手里，他亦怕别的人趁机在他的后院诸人中插入人手，因此那一番中选的，一个是萧奉先的妹妹，另一个就是先皇后母族之人。
看似这两个人选都符合他的利益，可实际上，萧奉先的妹妹年幼胆怯，身量未足，另一个妃子亦是不入他眼。
明明是为了他选妃，可最后并没有选到他喜欢的妃子。谁曾想这落选的人当中，竟还藏着这样的绝色。可见那次选美，完全是出自萧奉先的私心太重。
耶律余睹点到即止，当下就请示：“主上若是喜欢，不知有何安排？”
耶律挞葛里就道：“只是如今还是国孝之期，主上无论如何安排，也得是过了三年之孝才可啊。”
耶律延禧哪里等得三年，更加心痒难耐，当下就道：“既如此，不如先送进宫来，回头我自不会亏待于她。对了，她叫什么名字，瑟瑟这名字，倒像个汉名。”
耶律余睹忙道：“正是，她父亲萧房好汉学，取这名字是来自唐诗‘半江瑟瑟半江红’。”
耶律延禧点头：“果然是有意思的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