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养虎为患
夜色中,一团越骑悄然行至博州军大营五里外,上马奔袭。
明知道博州军是老行伍了,还敢那么莽的人,只能是甲府越骑校尉舒武渊了。
说起来还得怪安平,那个“二百骑踏破十万大军营寨”的故事,太让舒武渊上头了。
博州的近万兵马并不是驻扎在一个营盘里,而是彼此保持距离,可以相互呼应,又不至于被火烧连营。
薛魁这样的老将,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舒武渊并不知道薛魁的大营在哪里,只找了个最近的营盘,驱赶一匹驽马拖着树枝清除地面的铁蒺莉,按着相应的路线绕开拒马枪、陷马坑,然后呼啸着杀出。
跟预想不太一样的是,即便越骑踏入营盘了,对方也没混乱,而是次第以人墙阻击越骑,舒武渊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他就恼火,自己初次踹营,就那么窝囊地回去了?
左手往后一摸,摸到自己死皮赖脸跟安薪讨要的一个药包,舒武渊乐了。
他策马就奔营盘的马厩,伸手拽出药包,点着火就扔进马厩里。
“撤!”
舒武渊逃命似的夺门而出,身后的越骑也紧紧跟随。
一声爆炸,营盘里的战马都受惊了,拼命扯断缰绳,在营盘里肆虐着。
万马奔腾肯定是没有,千马奔腾是一定的。
在受惊的马匹眼里,所有阻拦它们逃命的人或物都一样,都该践踏!
等到马匹散入茫茫黑夜里,营盘里的都尉荆远满眼血丝地清点伤亡。
即便是舒武渊偷营,杀伤的博州军兵丁也就百来人,越骑也不是全无损伤。
照这伤亡数量,原本是交待得过去的;
可舒武渊那一个药包惊了马匹,惊马踏营,直接造成了三百多骑兵的伤亡!
失散的马匹,有部分会回来,有些却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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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府赶到沛县边境扎营,史难得、安薪、曹叔森来中军帐参见安平。
却见安平踹了舒武渊屁股一脚:“叫你杀敌过百,叫你收拢马匹三百!”
史难得不解:“将军,这不是好事吗?”
安平忿忿不平:“这叫冒进!万一博州军设了陷阱,我辛辛苦苦建立的越骑就完蛋了!”
“踹营是没错,可谁家踹营只有越骑冲锋的?他要是早打招呼,安排一个步兵团接应,胜可趁势扩大战果,败可接应越骑后退,不比他蛮干强?”
舒武渊臊眉耷眼,表示知错了。
他心头嘀咕,最大的错误,还是没有事先禀报将军呗。
安平知道,打仗不可能都照计划行事,可舒武渊这毛躁性子得改啊!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不是怕越骑输了,是怕可以避免的风险不去避开,导致兵丁冤枉送死。”
“慈不掌兵,为将最大的慈悲,就是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安平的话给几位都尉、果毅都尉都敲了警钟。
史难得禀报上一战的得失。
陌刀手的出战成绩相当亮眼,一队陌刀手,斩杀人马各过三百,自身伤亡二十人,其中力竭而亡十五人。
“最大的问题在于,陌刀手舞刀的负荷太大,根本不可能覆甲,哪怕是皮甲也不行。”
皮甲虽然轻,可太热,征战的陌刀手受不了。
安平点头:“医人、食医专门安排一组照应陌刀手,肉食要跟上,抚恤加倍。”
食医就是专门负责药膳的人。
丁府能自觉地使用陌刀,于情于理他这个将军是要支持的。
哪怕知道陌刀太费人,安平也不能打击史难得的积极性。
各府有自己的特色,是一种好事。
安平的旗号打起,义军的士气再度鼎沸。
将军从不畏战,兵丁自然勇气倍增。
甲府、丁府列阵,战鼓擂响。
对面,博州军列阵,旗纛在风中猎猎作响。
薛魁赞了一声:“就凭对方主将的胆略,称义军也不过分。”
“看他排兵布阵的稳重,昨夜踹营的莽撞勾当,他应该不知情。”
“荆远,昨夜你被袭营,正好报复回去。”
都尉荆远拱手领命。
虽然看上去像是送死,但荆远别无选择。
军中从来是以成败论英雄,败了就是败了,什么理由都是借口。
有这败绩,节度使就是拿他人头立威,他也无话可说。
“嗯,游击,不必死战,最好绕侧面、后方看看有没有漏洞。”
薛魁补了一句。
“末将领命!”
荆远的声音高昂了许多。
有这一句补充,证明节度使没有放弃自己!
有生之年,当为节度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马匹多数回营,即便被舒武渊截留了三百来匹也无伤大雅。
六百骑泼喇喇地冲出,在甲府、丁府正面二里处转向左侧,气得义军的弩兵破口大骂。
这个刁钻的距离,恰恰在车弩的射程之外!
越骑出阵,护住甲府、丁府的侧翼,让博州军没有空子可以钻。
“对面的鼠辈,可敢与踏你家营寨的舒大爷一战!”
舒武渊这话太拉仇恨了,哪怕是荆远气量再大,也忍不住对甲府越骑放箭。
没太大作用,就是泄愤而已,毕竟离义军弩弓有二里距离,多数时候射不到百步的角弓,射出的兵箭也挨不到张狂的舒武渊。
其实舒武渊蛮想率越骑出战的,却担心甲府侧翼没有掩护,生生抑制了心中的冲动。
这就是成熟的标志,安平兜屁股一脚没白踹。
角弓疾张,射甲箭射翻了几十名博州军,游奕府的一团越骑打了荆远一个措手不及。
计算兵力的时候,荆远根本没想起还有成建制的游奕府。
曹叔森的平棱锏,抽得荆远手忙脚乱。
钝器太难对付了,曹叔森就是仗着力气欺负人,有能耐斗漆枪啊!
让人气恼的是,游奕当中还有几名捉生将,当着荆远的面生生拿了几个俘虏!
捉生将不是军官,是指在游奕交锋时能生擒敌人的高手。
捉生将能顺利地活下去,晋升的机会比常人大许多,往往能无视品秩等级的限制。
骑虎难下时,荆远听到自家阵营传来鸣铙声,如逢大赦一般拨马而归。
再熬下去,荆远不死也伤,虎口都裂开了,血丝往外直渗。
薛魁倒也没责怪荆远的失利:“想不到,真让他们成长起来了,各兵种配合得当,只凭骑兵想消灭他们,难了。”
谁让丰朝养虎为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