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迎月节（下）
德雷克直挺挺地杵在弗雷面前。硕大的喉结上下来回滚动，像吞了只活的青蛙且还在垂死挣扎。他的肩上披着狼皮，随着呼吸一并起伏。以他这超人的尺寸，这狼生前也大得吓人。
“你们。”他一说话，空气中就弥漫着酒精、细菌于齿缝内发酵的刺鼻臭味。“背着我，在这里说什么？”
弗雷不知道泽琳有没有同样的直觉：此人身上的气息比起人类，更近似野兽。
“我们在说你壮。”泽琳小心地开口说道。
“胡扯！”德雷克从面色平静到勃然大怒，只用了一秒不到。皮肤迅速涨红起来，像是被蒸汽烫伤的颜色。“真在夸我，就不用躲着我！”
他抓着超规格的大剑，手上青筋盘虬。
“小声点！不然全部人都知道了！”弗雷皱起眉毛，撒起谎来面不改色，“我们在赌，待会还要去下注。你别嚷嚷，我们就给你透底。”
“……下什么注？”德雷克瞪着弗雷问道。
“赌你能不能干过那群人。”弗雷指了指暮潮港来的精锐雇佣兵。“你要是能通吃，我们就都押你了。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老子现在就能干掉他们全部！”不知道为什么，弗雷说的这几句话也让德雷克怒意勃发。
他还愤怒地咆哮了一声，威震树林，吓得河岸附近的马匹惊慌失措。
泽琳诧异地转过头来：这都能搞成驱虎吞狼？
“哟哟哟——”
德雷克的怒吼使佣兵们注意到了他，当即就冲着他吹马哨、做了些不太文雅的手势。搞得少女们的注意力从游侠骑士移情别恋到他们身上。
游侠的浪子风流与佣兵的粗犷不羁，总有对她们胃口的。
“豆芽似的瘪崽子。我不用剑，就能把他们的脖子拧断！”
弗雷看清了他的牙齿，竟然有两排！一排是人类的牙，后一排则尖而细，像是爬行动物的颚齿。
“下注，下注给我！”德雷克抓住弗雷的领子，试图把他提起来。却只听到布料撕扯的尖叫，弗雷本人纹丝不动。“你们赢钱，我要出气！没人能看不起我！没有人！”
说罢，他甩开手，大步踏进河流里，直接趟回对岸营地里。
“难怪过来得这么快。”泽琳擦擦冷汗，吓得腿都软了。“别人进去过膝的河，只到他的腿肚子。”
“又耽误了一点时间。”弗雷说，“要员已经到了。”
“谁？”
“奥瑟里。”
泽琳面部皮肤绷紧：“可……没有通报啊？”
“乔装打扮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我。”弗雷注视着比武会场的看台处，一根金云母的轨迹向前方牵引，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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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在比武场前用无把木杯垒成下款上窄的塔型，从上往下倒满啤酒。众人们围着酒塔，做戏、对令、饮酒。对那些贵族们在宫廷里狂欢的流言有样学样。
只有少数人心知肚明，这样的好景不会长久。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看看天上的月亮吧——连神都会死，连神都没法长久。迎月节迎来了死亡的神，这就是月神给凡人们上的最后一课：今朝有酒今朝醉。
弗雷快步穿过狂欢的人群，步入比武场。会场由一圈看台外加一个陷坑构成，看上去有些简陋。但很快鲜血、汗水、牙齿、荣誉会装点这片沙坑，让它不负众望。
观众安静下来，目光追随着他移动，不乏有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我来，只说两件事。”弗雷登上木制移动瞭望台。他对那些喜欢长篇大论的领导深痛恶绝，决意不步他们的后尘：“一，我宣布比武大会，正式开幕！”
众人们一片欢呼，弗雷能看到金云母的轨迹变得清晰可辨，落点就在正对面的人群当中。
“二，我要公布三大比武项目组的冠军奖励！”
挑夫将几个箱子抬了上来，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海选组胜出的前三名，免税两年！非风盾堡居民，奖励相应的赋税钱币！并在这些箱子里任选两件宝器。”
竞技场内几乎是暴动起来，直到弗雷示意他们安静。
“骑枪比赛胜出的前三名，奖励一整套甲胄，并且任选一种兵器相送。”
骑佣兵们享受着周围投递来的羡慕眼光，浑然不知有个庞然大物正在盯着他们看。
“冠军组的最后胜者，除了有上述两组的奖励累加，我还会把日熔镇以北的土地交予你管理。”弗雷说，“如果不愿意任职，也可以拿上该地半年的产出离开。”
在全员起立掌声雷动的时候。弗雷接过准备好的战号，宣布道：“那么，迎月节比武大会，正式——”
“慢着！”
金云母轨迹跳动着，慢慢与弗雷缩短，来到了他面前。
奥瑟里是个壮年男子，肩膀宽阔，大约三十岁出头。将一头的淡金色头发束成小马尾，金云母的轨迹就从他胸膛的中线上流出。
弗雷暂时不知道他的来意，只能等他先说话。
“我们不是要共办迎月节吗？怎么能奖励都让风盾堡来出呢？”奥瑟里面向所有观众，喊道：“暮潮港也有礼物要送给冠军们！”
原本就是热灶。他这样再一热场，都快要烧爆灶了。
“海选组和骑枪比赛冠军，可以凭奖勋来暮潮港享受免费的食宿！”
弗雷和泽琳冷眼看着他，挖墙脚挖到这节骨眼上来了。
暮潮港食宿免费，那冠军肯定是拿了风盾堡的奖励再跑到暮潮港待着，人才就是这样流失的。风盾堡倒是落了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而且，他没有最开始的时候就站出来说，偏得等弗雷交待完才突然窜出来。这心思实在太明显了。
“对于冠军组的冠军……”奥瑟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我会把这瓶冥沙送给他。”
全场先是寂静如死，每个人都在互相对视，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然后，兴奋一点一点被疯狂勾连出来。农民和手艺人们喊叫、咆哮，小贵族们则交头接耳，喜笑颜开。
泽琳的脸变得比鱼肚还白。她知道一旦涉及到这东西，本身可以点到为止的打斗，会变成死斗。
“冥沙……能修补一切创伤的万能药。其他特性还都是个谜。”教团学者低低地说道，“教会为了得到这样一小瓶冥沙，要付出不知道多少代价，无数人命消散在递运冥沙的过程中。”
弗雷忽然想起什么：“阿斯特莉德·诺埃拉被叫作冥沙公主，难道是……”
“我本来以为是比喻性的外号。既然奥瑟里能拿出手来，那她应该是有办法产出冥沙。”泽琳道，“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教会有试着联系过她，还没等到回复，「无生者」之乱就爆发了。”
“为什么观众这么热烈？”弗雷看着手舞足蹈的观众，都有些看「无生者」军团的既视感了。
“它带来的影响，不可估量。我待会儿再同您讲。现在还请您解决掉这桩事。”泽琳说。
弗雷再度带着战号爬上瞭望台，面对着奥瑟里。
“弗雷大人。喜欢我给风盾堡带来的礼物吗？”奥瑟里带着点狡黠的笑容，“来吧，让我们一起见证祭典的开幕。”
“喜欢，太喜欢了。喜不自胜啊。”弗雷把号角放到自己嘴边，“那就像你说的一样，一起见证花落谁家吧。”
战号响彻竞技场的上空，沿途排列的传令官们一个接一个地鼓吹起同样音色的号角，将信号向堡里传递、向整个风盾堡宣布：迎月节，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