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重返旧地
十二年生死两茫茫,再回时已非昨日景。
三辆马车先后停在罗氏老家的院门口,其中两辆车上的物品被捆绑得满满地,没有一点缝隙,就连把手处,也吊着几个布袋,晃晃悠悠地直到车停下,才不动。
三匹马的鼻涕往外流,一滴一滴地落在杂草上,门前的枯叶败枝落了一地,杂草东倒西歪,已经伸进了院门里面。
分别从车头跳下两个男人,林项和朱顺。
庄稼人的打扮,一身麻布粗衣,深色耐脏,脚丫间的泥巴被挤得冒出来,在草鞋里成了一片片。
古铜色的脸上淌下一串串的汗珠,用袖子抺干额头上的汗,两人来到了最后一辆马车前,拉开布帘,从里面下来四个人。
两名妇人,和两个年岁相当的少年。
其中一名妇人,体形肥胖,圆脸大耳,头发盘在脑后,一条花巾缠绕,没有一丝散发。
隔着院墙,她看见瓦脊上长着的青草,还有倾斜的瓦片上的点点鸟粪,不禁摇头感叹。
另一名妇人,身材倩瘦,碎花长裙垂到脚怀处,腰间白色丝带将她的风韵体现在众人面前。
车刚停下不久,就有看事的人。
两个少年走到胖妇面前,看着她,
“娘,这就是咱们的老家吗?”
那胖妇笑着说:“是的,这就是你们的老家,”
“那咱们快进去吧,”
这多年过去,院门的钥匙早被埋在羊头村的那场火灾中。
“相公,你们把门砸开吧,我没有钥匙。”
你们?当然指的是林项和朱顺,多年的乡邻,早已过成了亲人,罗氏早就将朱顺视为自己的兄弟,没有把他当外人。
至于和穿碎花裙的杏花,关系一般,两人不吵架,算是对得起各位了。
两个少年,一高一矮,虽是同年同月生,但长势有别。
高个子男孩,一身青衫,白润的脸上,一双黑眸如秋水推波,灵气深邃。体形健壮,他便是少年北斗。
另一名少年是小七,小鼻子,小眼睛,一看,就知道是吴家的后人。
锁早已锈迹斑斑,锁孔全无,只有那锁链和院门的撞击声,告诉所有人,它的存在,多年的等待,终于,回来了,而锁,完成了它的使命,即将永久消失。
“干娘,我们进去吧,“
北斗走到杏花前,一脸的童真未泯,耳鬃边的头发湿了,汗水顺着鳃边流,杏花笑着用袖子伸过去,擦拭着。
这一幕被罗氏看着,她白了一眼杏花,抖着肉进到院子,小七都感觉到了一阵醋意,酸酸的。
四角院子很大,当年吴才送鱼的家当还静静地堆在墙边,几个筐子早已发黑,风化的几处已经成渣,落在地上,露出根根筐架。
当代所有的民房建造结构都差不多,一大间房,分两个厢房,分别在中堂的两边。
而房子的左右侧,会利用起来,做上两个耳房,用作搁放杂物,或者烧饭的厨房。在耳房和耳房间,会彻一道墙,将房子构成一个标准的四合院。
走进屋,罗氏闻到一股呛鼻的晦味,她用手在鼻子间扇来扇去,当年,她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那时,她发现林项不在,为了能赶上他,急急忙忙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出发,加上她喜欢的反季衣服,也有两大包。
现在回想起来,她也不后悔,感谢当时作出的明智决定。
”大嫂,这里边的东西估计都不能用,我和林大哥去收拾收拾。“朱顺走到罗氏面前,
”是啊,都不要了,包括那床和家具,我来做饭,孩子们也饿了。“
几个人开始分工,都忙碌起来。
”是谁在里面啊,是谁?“
音调很老,有些无力,似乎猜到是谁,但还是要装作问问。
六个人都停下手中的活,齐齐地看向了来人。
步覆轻得听不见,每一步都艰难,出现在院门口时,才看到一位六旬老人,手持拐杖,眼睛深陷,长长地白胡尖到了胸前。
林项一眼就看出,那是吴才的叔叔——吴公公。
吴公公的眼睛在几个人间扫着,他在寻找人,直到眼睛落在小七的脸上,便留在那里,脸上露出一抺笑。
又看着小七身边的北斗,收回了笑脸,打量着北斗,不敢相信这是他们吴家的后人,是基因改良了吗?
罗氏不情不愿地朝他丢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了声音,我就过来看看,“
早年那个气势满满的吴公公的影子都没有,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衣服皱巴巴地,一股老人味飘来,杏花不解地看着他,一脸嫌弃,他是谁呀?
“我们搬回来了,这里乱,您还是先回去,别一不小心把你给磕着碰着,又要吃官司。“
罗氏的嘴巴就是不饶人,还恨着以前吴公公偷孩子的事。
”我年纪大了,以后,我那的房子都给你们,只要留口饭我吃,就行。“
这可不像是那个爱占小便宜,尖酸刻薄的吴公公。
要不说,人只有活到一定程度,到快去了,才看淡世间的一切,不过是如云烟,消散得快。
听到这些话。罗氏才消消气,她看着小七和北斗,
”过去吧,这是你们的祖叔父。“
今天算是在认亲,十二年前,他见过两个孩子,那时,小模样都没有长成形,只想着要要回他们,却没有好好地看看他们。
如今,可以好好地看一看,要不然,他真怕以后就没有机会。
小七不敢上前,但在那期待的眼神下,他怯怯地走了过去。
鼻子眼跟他的爹吴才一个样,这长相堪至有点像他,有人说,血脉间是有磁性的,那是一种原始的亲情回归。
吴公公流下了老泪,他想去抱抱这个孩子,但是,小七跟他还不熟,后退了几步,又站在了罗氏身边,不再看他。
北斗还站在那里,同样是孙,怎么不看我呢,
吴公公细细地打量着北斗,这模样,这张脸,他在宫里好像见过,有点像谁?人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他不禁摇摇头,苦笑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