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两宫不和
宸妃邵氏乃是明宪宗朱见深众多嫔妃中的一员。
说起这位苦命皇帝,那可真是与众不同,放着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不爱,偏偏钟情于年长自己整整十九岁的万奶妈子。
不过,尽管如此,邵氏却也能和那万氏一同获封贵妃之位。
细细想来,这其中恐怕少不了她为皇帝诞下三个皇子的功劳。
邵氏与明宪宗共育三子,分别是兴献王朱佑杬、岐惠王朱佑棆、雍靖王朱佑枟。
但是这几个儿子存活率都不长,也就长子兴献王超过了四十岁,而孙子辈如今更是只有朱厚熜一人健在。
……
前些日子,老太太听说自家的宝贝孙子已经入主紫禁城,她还半信半疑来着,要不是现在蒋氏在身边,她还真的难以置信。
难道说命运的齿轮又要再度转动了吗……
四十多年前,她因诞下皇子朱佑杬而得以母凭子贵,荣升为贵妃。
如今时过境迁,没想到竟又能借着孙子的光,再度享受这份尊荣。
看来距离搬出这未央宫,住进更为尊贵之所的日子已经为时不远了。
一念及此,邵氏不禁感慨万千。
“我的乖孙子......他在哪里?”
邵氏泪眼朦胧,眼眶泛红得如同熟透的樱桃一般,双手不停地在寝殿门前摸索着。
蒋氏见状,鼻头不由得一阵发酸,当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轻声安慰道:“娘,您先别着急,熜儿这会儿正在外边跟他的皇嫂商量些事情呢。”
听到这话,邵氏稍稍定了定神,缓缓地坐了下来。
泪水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依旧不停地滚落下来。
半晌后,她才止住了眼泪,旋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刚刚皇后过来探望过老身了,她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唉……只可惜命运多舛,也是个苦命之人啊......”
或许是由于自身的经历,邵氏心里很是同情明武宗的皇后。
蒋氏感同身受,不可否认地说道:“是啊,这孩子命实在太苦了,年纪尚轻便已守寡,身边连个子嗣都没有......”
话语至此,忽地听到寝殿外面传来些许轻微响动。
接着,一道清脆的声音蓦然响起:“祖母,孙儿前来给您请安了!”
朱厚熜迈着沉稳的步伐徐徐走了进来。
“好,好,好孙儿啊!可算把你给盼来了,快快过来让祖母好生瞧瞧。”
邵太妃听到皇帝的声音,心中一阵激荡难平,情绪瞬间如决堤之水般汹涌而出。
只见她迫不及待地猛然站起身来,双手向前胡乱摸索着,但因双眼患有眼疾,故而眼前一片迷蒙,根本无法看清任何事物。
见状,朱厚熜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走上前去,稳稳扶住她。
“祖母莫急,孙儿就在您身边。”
感受到皇帝那温暖有力的手紧紧握住自己的瞬间,邵太妃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波动,一把抚摸前者的头。
“好啊,果真是我的乖孙儿......”
“真没想到,像我这般半截身子都快入黄土的人了……竟还有幸能够与我的好孙儿重逢相见。”
邵太妃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花,一边感慨万分地继续说道。
站在一旁的那些太监和宫女们,亲眼目睹了如此感人至深的祖孙相聚场景,亦是深受触动,一个个皆忍不住掩面而泣,嘤嘤嗡嗡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这叫做哪怕领导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也得抽抽嘴,向领导表示自己的态度……
“祖母,从今往后,咱们一家人要永远地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朱厚熜紧紧握着祖母邵太妃的手,一脸认真地说道。
邵太妃微笑着轻轻抚摸着孙子的头,虽然她的双眼已经失明,无法看清孙子的面容。
但此时此刻,她的眼里仿佛若有光,喜悦之情溢于表。
祖孙三人围坐在一起,又絮絮叨叨地聊了好久,朱厚熜母子这才满心不舍地起身准备离开。
“祖母,孙儿和娘亲等会儿还要去坤宁宫向伯母请安,就先不能陪着您了。”朱厚熜有些依恋地看着邵太妃说道。
“祖母您放心吧,过不了几天,孙儿一定让您搬出这个地方,住到更好更舒适的宫殿去。”
“好孩子,快去吧。你们能时常来看望祖母,祖母就很开心了。”邵太妃满脸欣喜地回应。
“娘,我让岚儿先留下来陪陪您吧......这孩子可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就跟亲生女儿一般,完全就是咱自家人。”
蒋氏说完,随即便指向身旁站着的一名女子。
只见此女生得眉清目秀、明眸皓齿,身材更是婀娜多姿,宛如仙子下凡一般。
朱岚得到示意后,立刻快步走到邵太妃身边,乖巧地行了个礼。
她明白眼前的这个老太婆……不,太皇太后娘娘是如今后宫里最具权威性的几个女人之一。
伺候她就等于在伺候皇帝……
朱岚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邵太妃宠溺地说道:“好孙女。”
朱厚熜看了一眼她,他有点印象,此女比原身还要大三四岁,是蒋氏的贴身侍女。
旋即,千叮咛万嘱咐要她照顾好邵太妃。
……
&&&
坤宁宫。
“姐!”
“如今那蒋氏进了宫,姐姐您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这皇帝自从头一天进宫拜访过您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他眼里分明就没有姐姐你这个太后啊!”
张太后的弟弟张鹤龄放下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张太后听了这番话,心中不由得一紧,眉头紧紧皱起。
皇帝自从第一天进宫拜访过她之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露过面。
而让她更心烦意乱的是,蒋氏竟然顺利入宫了。
以后,这后宫里怕是要变天了……
一念及此,张太后心情异常烦躁,儿子没了,甚至就连一个孙子都没有……
如今这皇位竟然就这般轻易地落入了旁支的手里,怎能不让她心生愤恨与无奈。
“姐!”
张鹤龄见姐姐愁容满面,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事已至此,人都已经来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张太后顿了顿,接着说道:“就连杨廷和那样在朝中门生众多、势力庞大的老臣都拦不住这局势的发展,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做些什么呢?”
“……”
正当姐弟俩陷入沉默之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后,张太后身边的红人魏彬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启禀娘娘,陛下和他的生母一同前来拜见您,此刻就在殿外。”
一听此言,张鹤龄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哼,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晦气!”
“姐,我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躲躲?”思索片刻后,他看向张太后低声问道。
“躲什么!”张太后一脸不悦地斜睨着他,“这里是我的地盘,难不成你还怕他把你吃了不成?!”
“况且,我这满满一桌子精心准备的饭菜,难道就这么白白便宜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吗!”
片刻后,张太后朝着魏彬摆了摆手:“让他们进来吧。”
……
半晌后,朱厚熜母子缓缓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旋即,母子二人纷纷向张太后请安问好。
“侄儿向伯母请安了......”
“皇嫂,您最近身体可还好啊?”
眼见蒋氏满面笑容,张太后却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寒意。
刚刚胞弟张鹤龄说的那些话,让她本就糟糕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此刻见到蒋氏这般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向自己请安,更是觉得心烦意乱。
于是,张太后毫不客气地直接无视了蒋氏的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皇帝,阴阳怪气地说道:“皇帝日理万机,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国家大事,如今又恰逢与家人重逢这样的大喜日子......”
“怎么今晚竟然还有空屈尊降贵来看望我这个妇道人家呢?莫不是突然想起还有我这个人存在!”
朱厚熜听到这番话,不禁微微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之色。
连忙解释道:“伯母勿怪,侄儿近日确实事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前来向您请安。”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些空闲,便立刻赶来探望您了,还请伯母体谅侄儿的难处。”
皇帝尽管心中略感愧疚,但蒋氏可不这么想,此时此刻,她内心也是极度的不快——
哼,我母子二人心怀好意前来探望你,你不热情好客也就算了……
怎的竟这般阴阳怪气?给你脸了,难道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哦,对了……听说内阁刻意刁难我母子二人这事儿,好像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吧!
……
一念及此,蒋氏毫不犹豫地予以回击,口中突然冒出一句古诗——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听到这句话后,张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她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蒋氏,恨不得即刻冲上前去,亲手撕烂那张可恶的嘴巴!
此女竟敢暗讽自己是臭水沟?!
哼,你以为你有多清高、多了不起吗?
什么狗屁明月……
不过也是个守寡之人罢了,居然还有脸面在这里说我。
若不是你那儿子走狗屎运得了势,我就算给你一百个胆子,谅你也绝不敢在此放肆张狂!
……
“本宫突感身体不适,二位请回吧!”张太后冷冷地说道。
说罢,她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寝殿。
见状,朱厚熜顿时面露尴尬之色,一边是伯母,一边是生母……刚刚见面怎么就吵起来了?!
一起坐下来吃饭它不香吗……
他还想着让蒋氏与张太后能够和睦相处呢。
在历史上,张太后与蒋氏关系不和,所以嘉靖对张太后极为无礼,甚至到了苛刻的程度。
因此,张太后的晚年生活过得非常凄凉……
朱厚熜看着张太后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片刻后,才意识到身旁还有他人存在。
定眼一看,原来是寿宁侯张鹤龄。
说起这张鹤龄和他弟弟,那就是一对大祸害。
当年明孝宗在位之时,这二人便常常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据说有那么一回,明孝宗正在如厕,这俩家伙居然胆大包天地拿起皇帝的翼善冠,像模像样地戴在了自己头上。
后来此事不知怎的被太监给告发了出去,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终丧命之人并非这对作恶多端的兄弟,反倒是那个揭发的太监……
回过神来后,朱厚熜直直地看着他,郑重地交代起来:“寿宁侯啊......此次还需烦劳你替朕好好照料太后了,待到明日,朕再过来探望她。”
闻言,张鹤龄不禁微微一怔。
真空气……
敢情这屋里只有三个人不成?!
我堂堂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这么久,你现在才看到我是吧?
刚才进门那会儿,怎么也没见你叫我一声‘寿宁侯’啊……
尽管心中这般腹诽,但张鹤龄还是迅速浮现出一抹谄媚的笑容,拱手说道:“请陛下放心,臣定当谨遵圣命,照顾好太后娘娘。”
“嗯。”朱厚熜微微点头,旋即和蒋氏一同离开了此地。
......
&&&
张太后寝殿。
张鹤龄静静地伫立在门口。
“姐,他们已经走了。”
“刚才你也看到了吧,那蒋氏母子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个太后……”
坐在榻上的张太后脸色阴沉如水,听到弟弟的话后,冷哼一声:“还用得着你来说!”
言罢,姐弟二人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张太后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懊悔:“唉,早知今日,当初真应该给我儿过继一个孩子啊......如此一来,也不至于让那蒋氏如此嚣张跋扈!”
闻言,张鹤龄不敢轻易接下姐姐的话头。
于是,连忙转移话题:“姐......”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如今杨廷和与皇帝关系紧张,我们为何不与其联手。若继续这般坐以待毙,恐怕日后这皇宫里再也难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张太后眼前一亮,沉声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不知道杨廷和是否愿意与我们合作?毕竟他身为朝廷重臣,未必看得上咱们......”
“虽说这些大臣明里暗里弹劾了我兄弟二人数次……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们与他有着共同的敌人。”
“相信只要我们抛出橄榄枝,他定会权衡利弊,选择与我们联手的。”
说到此处,张鹤龄的脸上闪过一抹狠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