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激将法
话音刚落，朱厚熜不禁微微一愣。
顿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哦，原来是刻在心里的DNA受到激发了。
他知道，此时此刻马芳心意已决，恐怕就算是神仙下凡也难以动摇他的念头。
但是，有些话无论是作为皇帝还是监军，朱厚熜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出来。
他实在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历史再度上演，重蹈土木堡之变那般惨烈的局面，从而沦为第二个遭后人非议不断的“明堡宗”。
虽说自己有梅开二度的经历，但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倘若鞑靼的铁骑突然杀向大同，那他拿什么来抵御敌军？
难道就靠这几条抬枪么……
大同至少需要三万雄兵驻守，他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一念及此，朱厚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目光投向马芳。
旋即，据理力争地说道：“马将军……”
“打仗可不是像小孩子过家家那般闹着玩儿的事情，那是真正的刀光剑影……是要死人的！”
“况且，你这一下子就要带走这么多的兵马，大同城的防守力量必然会因此而变得薄弱。”
“一旦到时候敌军趁虚而入，那么城中所剩下的这点可怜兵力又该如何去抵御如狼似虎的敌军？靠空气吗……”
“虽说你这样做确实勇气可嘉，令人钦佩，但你如此行事，岂不是将全城百姓的生死存亡当作一场豪赌？你怎么能拿他们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朱厚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再者说了，就算到时候你得知大同城遇险，想要赶回来救援……这其中的距离可不近。等你率军赶回，恐怕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听到这话，马芳似乎不乐意了，两道细长的柳眉微微向上一挑，仿佛要冲破额头一般。
“哼！这万寿君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莫非是想与我争功不成？”
“倘若真给他留下三万兵马……万一到时候他抢在我前面立下战功，那我岂不是白白忙活了么……”
眼见他发愣，朱厚熜趁热打铁，继续劝说道：“马将军，你身系重任，我非常理解。而我身为监军，同样重任在身……”
“但无论如何，咱们的出发点和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能够安居乐业，为了咱大明朝的江山社稷永固长存！”
“所以，出于对整体战局以及安全的考虑，此次出征，你带领四万兵马就足够了。”
“再多的话，不仅会给大同城带来隐患，也会让敌军有机可乘……”
“万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大同卫所的长城和关隘众多，周围更是高山耸立、地势险要。”
“仅仅依靠一万兵马，足以将此地防守得固若金汤……”马芳一脸自信地说道。
“而且将士们整日驻守于此，也应该出去历练历练身手，增长一些实战经验了。”
“再者说了，刚才我对全体将士进行了战前动员……”
“此刻，如果按照你所说的那样行事，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这些满怀热血、一心报国的将士们呢！”
朱厚熜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马芳，问了一句：“那么，周总兵可有下令让你出兵？”
“那倒是未曾有过，”马芳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说道，“不过，周总兵在临行之前曾经嘱咐过我，要根据实际战况灵活应对，不必事无巨细都向他请示汇报。”
见朱厚熜沉默不语，马芳接着说道：“万大人想必还不了解吧，我明军相较于蒙古军有三‘不可比’之处……”
“哦？愿闻其详。”朱厚熜笑吟吟地说道。
马芳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分析道：“其一，蒙古军向来以擅长骑射、弓马娴熟著称。”
“其二，他们行动迅速如风，常常让人猝不及防，我们难以兼顾各个方向的防御。”
“其三，由于他们居住分散且没有固定的居所，所以在战略上具备极高的灵活性，进可攻退可守，可谓自由自在。”
朱厚熜不可否认地点点头。
马芳所言确实有其道理所在，这一点毋庸置疑，乃是实打实的事实。
如此一来，也就能够解释得通为何每次朱棣兴师动众地亲征漠北，却总是空手而归、一无所获……
“而反观我明军这边呢，哨所位置固定不变，仅仅依靠修筑边墙来抵御外敌入侵，总体策略是以守为要……”
“但其实啊，很多时候最为有效的防御手段恰恰便是主动出击！”马芳目光炯炯，言辞铿锵有力地说道。
“所以这次奇袭行动，我认为要迅速制敌，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马将军所言……”
朱厚熜微微张了张嘴，“甚好”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却突然被马芳猛地出声截断——
“行了！万大人，你也无需多言，我意已决，此事就这么定了！”
说罢，他决然转身，径直朝着营帐走去。
“嘿嘿……”
朱厚熜看着马芳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蓦然高声喊道：
“世人皆说勇不过马芳，但依我看来，也不过尔尔罢了......甚至连邓士载都比不上呢！”
话音刚落，原本已经快要走进营帐的马芳猛地停下脚步。
旋即，缓缓地转过身来，他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朱厚熜，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不悦。
“万大人！不知你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是觉得我马芳不配这‘勇’字之名吗？”
朱厚熜淡然一笑，迎上马芳的目光，冷笑着回应道：“昔日，邓士载率领区区几千疲惫之兵便能成功偷袭蜀地，立下赫赫战功。”
“可如今，你竟然开口就要八万兵马，而且完全不顾及后方的安危局势。试问，你又怎能与邓士载相提并论呢？”
“好！既然万大人对我如此不信任，那么今日就让你亲眼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马芳之勇！”
“我只需带领四万兵马出征，必能凯旋而归！”
说完，马芳再次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大步迈进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