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双面人4

清一又查看周围的碎片，都是如此，一正一反。可是人生不会重来，发生的事情也不可改变，但记忆却是依靠人的主观存在的，人们总是习惯美化已经发生的事。既然暴躁的李天佑才是真的，那么事实只有一个，张婶儿认为的从小懂事的儿子，只是她虚构出来的。

神识回归，清一看着张婶儿。这个女人早年丧夫，独自一人扶养孩子，还要照顾患病的婆婆，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开始在苦难的生活里救赎自己，她开始幻想，将自己痛苦的记忆全部美化，这样她就有了继续生活的勇气和动力。她将全部的重心放在孩子身上，却不知这个家里最应该看医生的是她自己。

真相总是残酷的，可只有揭露真相，接受真相，我们才能继续向前。

一切都明了了，清一双手纷飞，正准备施法，却被李天佑打断了。

三张安魂符让他的魂体暂时稳定了，他不屈的眼神在苍白的脸颊上尤其醒目。不屈？清一身为无上宗第五代宗主，她见过别人的感激，痛苦，祈求，也见过坏人和恶妖的不甘与痛恨，刚刚虽然是她不小心弄错了，可也不用这个眼神看她吧？

“我做这些是应你母亲的要求来帮助你，之前是我没有弄清楚，伤了你，是我不对，抱歉。现在我会将另一个灵魂抽出来，还你自由身。”

听到这些话，李天佑却是冷笑一声。

“母亲？她也配！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管过我？从我爸不在后，我就一直和奶奶相依为命。她就是个疯子，在她心里我根本不是她儿子，她儿子多好呀，听听她说的，懂事，听话，这个人永远不会是我！”他满脸泪水恶狠狠地放话，“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清一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你俩倒是统一口径呀！一个要治，一个“别多管闲事”，这单还能不能做了！

“原因呢？你找死的原因。”清一默念了一遍清心咒，稳了稳心神，“平和”地询问。

李天佑闻言紧绷的身体卸了力道，干脆躺在地上，沉默良久。

“你从她嘴里听到过我奶奶吗？是怎样的人啊？”

“一定是个病怏怏的老太婆，什么都不会干，只知道吃药和睡觉。从来不会帮忙做事，只会给她添麻烦，对吗？”说着他忍不住笑了，但笑着笑着又哭了。

张婶儿一直不喜欢这个年迈多病的婆婆，所以在李天佑奶奶去世时，她没有伤心，反而像是终于甩掉了拖累一样，她开心地浮于表面。而这也成了李天佑心里的刺。

“这些年来奶奶一直尽心照顾家里，照顾我，就因为年纪大了，脑子不清醒了，她就开始嫌弃她，甚至奶奶下葬的那天，她一滴泪都没流！”

“我想不通，为什么别人家庭和美，而我妈妈却是这样的，为什么！”

眼看他越来越激动，清一赶紧扯了个清心诀，让他冷静冷静。

人的眼睛只能看到一面，他们也只会看自己想看见的，所以为一面之词。他们的话会无限美化自己，事实被遮掩，真相被掩埋。所以事实究竟如何，早就说不清了。

儿子是张婶儿最重要的念想，所以她将所有美好赋予了李天佑，可是恶念无处遁形，于是李天佑眼里和蔼慈祥的奶奶变成了张婶儿尖酸刻薄、无所事事的婆婆。

李天佑接受不了别人诋毁一直支持他鼓励他的奶奶，更接受不了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所以在某个夜晚，一个无处可去的孤魂找上他时，他没有拒绝。

清一想问问另一个灵魂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可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一直没动静。

“看来得上点儿手段了。”清一说着，手上灵力汇聚，余光悄悄观察着。

“别别别，你要问什么，我说就是了。”“李天佑”神色不安，畏惧地看着清一。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嗫嚅着说了一句。

眼看清一眉头一皱，他继续说。

“那个，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我一直都待在学校里，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是靖安大学的学生。”

“你死了多久了？”

“当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了。学校里的鬼朋友们也都说我一直在那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一问三不知，让他有些心虚，害怕清一一气之下将他灭了。

“你说你一直待在那里，你是地缚灵？”

“我的朋友也这么说，说我是地缚灵，我确实出不了学校。直到我上了天佑的身，才能自由出入。这么说的话，我是自杀咯。我为什么自杀呢？为情所困吗？还是……”

“李天佑”埋头思考，清一却打断了他。

“你不是自杀。”

“啊，可是我朋友说自杀的人就会变成地缚灵，被困在一个地方出不去。不就是我这样的吗？”

“你朋友说的没错，但你不是。自杀的人魂魄上会有印记，你身上没有。而且地缚灵不一定是自杀才能形成，如果你生前有强大的执念，也会这样。”

“执念？我会有什么执念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这人是何来历，当务之急是将他们的灵魂分开，耽搁越久，灵魂纠缠越紧，李天佑这个大活人可真要死了。

清一在神色恍惚的张婶儿手上取了三滴指尖血，可在分魂之时温养李天佑的魂魄。

霸道的灵力自清一手中飞出，502胶粘住的灵魂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向两边撕扯着。每当李天佑的魂体无法承载巨大的痛苦时，她就给他一滴指尖血，三滴血用完，李天佑的身体里也终于只剩一个灵魂。

他在李天佑身体里待得太久，这次分魂可遭老罪了。清一将这个几近透明的魂体临时放进符纸里，画了个简单的符阵助他养魂。

李天佑的事情告一段落，现在只剩“书哥”，他的鬼朋友们给他取的名字，喜欢看书，玩游戏斗地主又总是输，名曰“书哥”。

书哥心里执念未消，入不了轮回道，若不管他，他就会再次变成孤魂野鬼，在终年的漂荡中丧失理智，成为为祸一方的厉鬼也未可知。

清一带着书哥和两万块劳务费上路了。而李天佑和张婶儿，满腔爱意却带来痛苦和伤害，或许只有时间才能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