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路

故事要从2009年五月初说起。

自从肖承瑞搬到跟我一个院子里去后，我俩每天都一起上下班。

她也是我在上海交的第一个朋友，我比她年长两岁，我俩都是以名字相称。

我还记得，是五月七号的晚上，肖承瑞没有加班，请假去约会了。

因为，工厂放的五一假期，只有三天。

肖承瑞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齐腰间，窈窕的身姿，一双修长灵动的美腿，她的每一套衣服，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比橱窗里的模特展示得都更完美；再加上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18岁的年龄，正是她这朵含苞待放的花，开得最迷人的时候。

当然，追求她的人不少，追求她的男孩都很帅气，条件也不错。

像她这样好的条件，自然是要好好挑选一番。

晚上下完班，我要一个人走一段没有路灯的荒路。

肖承瑞还没有搬过去之前，我一个人走得好好地，也没有觉得黑路很黑，路上有鬼。

自从她搬过去之后，就一个晚上的夜路，我都不敢一个人走了，我也不知道是依赖肖承瑞，还是想借用这次机会，再一次试探一下王继忠。

10多年了，我也分不清了。

如果，那天晚上，我自觉的一个人走路回家，也就不会有后来持续不断的灾难。

逃避掉当下的黑路，逃不掉漫长的黑路。

眼看就要下班了，那段黑路又是非走不可的。

于是，我掏出手机快速的给王继忠发了一条信息。

“你能来我们厂门口接我一下吗？”

还不到一分钟，王继忠的信息回过来了。

“好的，我一会就到你们厂门口等你。”

收到了王继忠的回复，我将信将疑，不敢确定他真的会来接我。

与王继忠的认识，是在2009年春节后没几天。

他的父母在张巷村开了一间锅炉房，专门给住在村子里面的打工人提供烧开水服务。

以前，去打开水的时候，见到的都是他的父母，和他的大哥王继波，小弟王继康。

自从过了春节，经常在锅炉房见到王继忠。

王继康的妻子也是贵州的，她一见到我，就打趣说着让我嫁给王继忠的话，还多次表达，我要是嫁给了王继忠，她在河南那边也有了个伴。

王继忠身高一米七刚好的样子，瘦瘦的身形，喜欢穿白色的上衣，白色衣服把他的皮衬托得更加的白皙了；皮肤黝黑的我，站在他旁边，多少会有些不自信。

他的五官算得上是端正的，只是没有过多的突出的特点，比哥哥王继波稍微逊了一点，比弟弟王继康要上一个成色。

时间长了，就跟王继忠熟悉了起来，他比我大4岁，在一家家具厂上班，性格比较内向话不多，是一个很腼腆的大男孩。

王继忠交代我，把暖水瓶做上一个记号。早上上班的时候，就把暖瓶拿去放在他父母的锅炉房；下班的时候也就不用来回的跑，打好开水直接回家。

多数时，我暖水瓶里面的水都是满的。

起初，我以为是王继忠的爸爸帮我打的，后来，他的爸爸告诉我，是王继忠给我灌好的开水。

再后来，他还会帮我拎着暖水瓶一起跟着我送到家门口；把暖瓶放在门口，就转身离开了，从来没有说要进屋坐坐的要求。

就这样，我与王继忠的关系在慢慢拉近。

下了班，刚走到厂门口。

一眼就看到了王继忠，背朝着我，骑在一辆黄颜色的小摩托车上，在我们工厂门口对面的马路旁边的路灯下停着，他穿了一件淡粉色的针织T恤，在路灯下显得更白了。

我迅速穿过人群，对直的走到王继忠的身边，他发现我走近他时，也连忙回过头来看我，含蓄的笑了笑，招呼着我。

“快上车。”

“哇！你还真的来接我了。”

我骑坐上了摩托车的后座。

摩托车在启动中，王继忠大概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坐在摩托车后面，我就用肖承瑞去约会的事情来暗示他，他像听不懂，还是在装听不懂，用别的话题来回避了我的话题。

他自说自话的开始说了起来：“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在我大哥家里喝酒，在我大哥家里喝酒的朋友问我要去接谁，我说我去接一个贵州的姑娘。”

我只是回答了：“哦。”

并没有问他大哥家里的朋友是谁，也没有习惯去打听与我无关的事和无关的人。

我的心里也就清楚了，他岔开话题，就是在回避话题，是我自己在一厢情愿的上赶子。

他把我送到了家门口，告诉我还要回他的大哥家里继续陪他大哥和在他家的朋友喝酒，调转车头迅速离开了。

我也闷闷不乐的转身走进了院子里，借着邻居窗台照出来的灯光，掏出钥匙开门进到屋里，随手把手里的小拎包放在了进门左手边放电视的桌子上。

准备拿暖水瓶去打开水。

早上出门的时候，肖承瑞站在门口催着上班，走到开水房门口才想起来没拿暖水瓶，来不及返回家去取，直接上班去了。

站在床头柜前，拿着零钱罐取几个几毛钱硬币出来放在了牛仔裤的前袋里；弯腰正要去拿放在桌子下面的暖水瓶时，从院子里面传进屋子里来，几个熟悉的说话声。

我直起身子，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伸着脖子在张望，看见了王继忠，随后跟着王继波和单林军。

我心里一惊，他们的到来弄得我一头雾水。

心想，难道王继忠带着他大哥，来见证他要向我表白吗？

他难道是酒壮熊人胆，变勇敢啦！

我的心里既忐忑，又期待。

很不自然的王继忠走在最前面，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的王继波走在中间，上身穿着白色竖细条纹衬衫，下身穿着白裤子，个子最高的单林军走在最后。

仨人吵吵闹闹嬉皮笑脸的站在了我房间的门口，单林军站在最后面，一个劲推着王继忠和王继波两兄弟进屋。

还在门口的单林军就开始对着我嬉皮笑脸的打着招呼：“嗨……”

没有立马回应他，心里想着这人来我家干什么？难道他喜欢看别人表白，当观众起哄？

我还没反应过来。

单林军一屁股就坐在了我房间的床尾上，嘴里不停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15年过去了，的确是记不清他刚进到房间里说了些什么。

王继波站在靠电视机的位置，王继忠站在靠近我的中间位置。

我给兄弟俩搬出了长凳子，放在面前，他俩也没有坐在，王继波还把凳子给搬回了原位，就这样干站在房间里。

话最多的就是单林军，都不给王继忠和王继波兄弟俩留半句话话的机会，他一个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王继波也就没有坚持再说话。

他们来了大概有五六分钟的样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乱七八糟，也记不起来说了什么了。

突然，单林军从嘴里蹦出来一句话：“王继忠要回河南老家订婚了，在他河南老家有一个女孩在等着他。”

这句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大半截，脸色唰的一下瞬间变白；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皮肤才会有机会白那么一下。

用半信半疑的眼神看着站在我旁边的王继忠，准备要开口问他话。

坐在床上的单林军挥舞着左手，不断的说着话来干扰我的问话。

有点不耐烦了，我大喊一声：“都别吵，让我自己来问王继忠。”

我看着王继忠的眼睛，连续问了三遍：“你真的要回河南老家订婚了吗？”

王继忠的眼神一直在闪躲，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嘴里结结巴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

于是，我还不死心，厚着脸皮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要回老家订婚了吗？”

王继忠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结巴都没有，直接变哑巴了。

慌里慌张的转动着身子，在四处寻找什么东西；终于，在身后的窗户边的灶台上抓了一块抹布，王继忠把抹布拿在手里捏来捏去。

再问下去，就是我自己在找没趣了。

大脑开始飞速的回想，回想五一放假期间，王继忠约我去朱家角古镇，还带着一个朋友去。

五一放假，肖承瑞回安徽老家看她奶奶去了，小凤不愿意出门，我也叫上了厂里的一位同事一起去。

坐公交车的时候，他们几个连两块钱车费都舍不得付，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我主动掏钱出来，王继忠看见我掏钱了，才连忙掏钱出来一起付车费。

到了古镇，他们连自己渴了都舍不得买一瓶水喝，又是我先主动一人买了一瓶水，王继忠这才掏钱一人买了一只雪糕。

回来的时候，都害怕坐公交主动掏两块钱硬币，大家就商量一起走路。

走在回来的路上，发现王继忠在刻意与我保持距离，我靠近他，他就迈开了。

心里急了，我一把就把他手给揪住，吓得他脸都红了，我都能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也不说话，只是红着脸呆呆的看着我。

“你背我，我走不动了。”我揪着他的手坚定的说道。

王继忠把背伸到我面前来，我也不客气的往他背上趴了上去。

背着我走20米的距离，他走不动了，把我放了下来。

他的朋友和我的同事，在一边哈哈大笑。

当时，我就是不顾旁边有谁，就想知道王继忠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我都主动成这样了，他还是没能向我多迈出一步，捅破窗户纸。

回过神来，原来他真的是要回老家订婚了，他的老家有个女孩在等着他。

就连他大哥站在旁边都没有出来做一个解释，看来他要回老家订婚是真的了。

又想到王继康的妻子跟我说王继忠过去对女朋友很大方，两人同居住在一起，都是王继忠花钱和做家务，知道女朋友喜欢吃葡萄，下了班都会拎着一口袋葡萄回来。

想起在古镇，他那抠抠搜搜的样子，让我在心里断定他要回老家订婚。

所以，这么长时间他对我模棱两可的态度，是我不值得他来付出，只不过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罢了。

心里全凉了。

我没好气的对着仨人说道：“我要休息了，你们回去吧！”

王继波连忙回道：“是的，是的，已经很晚了。”

我把他们仨送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