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宋意慈被毒药熏得头晕恶心，什么抵抗的心情都没了。但她仍然记得一件事，不能泄露小林的身份。
她在一片混沌里迷茫又执着地回答：“我说过了……他是……周柒思……”
方言也笑而不语，继续等待。
他给宋意慈所下的熏香叫“九转噬神香”，是一种刑讯逼供药，专门用在不能有外伤的犯人身上。
此药深入灵台，能引人幻视内心最大的恐惧。受刑人害怕什么，闻了这个香以后就会幻想看见了什么，绝对是一等一残忍的精神折磨。
宋意慈贵为侯府小姐，当然不能在她身上动刑。此香凶狠，用来逼供最合适不过。
毕竟，听说这位侯府小姐是个懦弱的窝囊废。
想到这里，方言也觉得用药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眼看着宋意慈眼神涣散脸色苍白，便继续问：“小姐看见了什么？”
宋意慈穿来这个自己一手打造的世界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血。她晕血。
此时此刻她陷入幻觉，眼前满天满地都是粘稠的血。血涌到宋意慈的脚下，她的手边，她的头顶……她躲不掉，要吐了，一边干呕一边傻愣愣地回答：“我看见了血，好多血，好脏，好恶心！……”
方言也的声音变得很蛊惑：“将实话告知我，我便带你离开这肮脏的血，好不好？”
宋意慈两眼发直，瞳孔张大，猛喘粗气，手指抠紧椅子扶手，指甲都发白了：“小林快来救我……”
“小林不来了，不过不用害怕，我也可以救你，好不好？”
“……好……”
方言也大喜地凑近，好像花衣魔笛手那样诱导着说：“刚才想带小姐逃出去的人是谁？”
宋意慈已经完全失去神智，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脱口而出地答：“是方雨青。”
“方雨青的父亲是谁？”
宋意慈仍然答得很干脆：“方言也。”
“小姐在哪里见过方言也？”
“泓罗湖口。”
“谁陪小姐去了泓罗湖口？”
宋意慈突然不说话了。
方言也循循善诱，宋意慈却一字不发。
宋意慈已经完全被九转噬神香所控制，她的眼前一片血池地狱，污浊浓烈带着腥气。四面八方只留天边一丝亮色，亮色里有个万能的神要她交代一切。
那个神重复着已经问了一万遍的问题：“谁陪你去了泓罗湖口？！”
宋意慈再也忍不住了，大口喘气着说：“……周，周柒思……”
神问：“泓罗湖口的周柒思还有什么身份？”
宋意慈脸色煞白地扑倒在地。她好晕，好想吐，咬着嘴唇，抠紧地面的指甲都要碎了：“饶了我吧……小林快来救救我……”
“你肯说实话，我便带你去见小林，好不好？”
“好……”
“那你说，陪你同去泓罗湖口的‘小林’，真的是周柒思？”
方言也关了宋意慈三天，一天比一天用药猛烈。
可不管如何逼问诱导，不管宋意慈怎么害怕和难受，每次问到“泓罗湖口的周柒思”她都戛然而止，除了不停叫小林一个字也不多答。
方言也原以为这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没什么骨气，在九转噬神香的帮助下应该很快就招了，没想宋意慈比悍匪还难揍。
每次一次审讯失败，方言也都恼羞成怒地下命令：“加重药性！”
衙役们看不下去了，望着不成人形的宋意慈直哆嗦：“小姐是位贵人，我们要不要缓缓……？”
方言也疯狂地喊：“她身上又没外伤！莫怕！”
第三天审问正当时，九堂衙门之外传出惊呼：“走——水——了——！”
声音来自东边。没多久，东边的警报还没落下，西边也传出了惊呼。而后四面八方都传来阵阵呼声，九堂瞬间掉进火海。
方言也本不想搭理，只想专心逼问。却见窗外火光熊熊，映得窗纸都红了，他只好关了门窗来到外院查看。
外院有一七丈旗杆，飘着九头狮子旗。
而今狮子旗被扔在地上，旗杆顶端站了个人，黑衫猎猎，反手执剑，星般的目光如刀，好似天神临凡。
方言也还没看清那天神的模样，就见一道青光冲自己飞来，他抽刀打开，见是一柄青色长剑插在地面。
他惊呼：“青悬剑？！”
话音未落，旗杆上的人飞身下来，用一柄宛如闪电的曲剑将他裹在剑风里。
方言也看清了对方：“你究竟是谁？”
来的人是林思齐，发现宋意慈落难就一直在寻找，今天终于找到了九堂，带着青悬剑前来救人。
宋意慈把方言也的弱点告诉过林思齐，所以林思齐胜券在握，一直把方言也逼入死角，让对方连招架的功夫都没有。
林思齐趁胜问：“意慈在哪。”
方言也不肯就范：“你是谁，如实说了你的身份我便告知宋小姐所在。”
他人虽然嘴硬，却很明白自己已经陷入危局。九堂的衙役们没一个能来帮他，全都被一个八哥犬脸的壮汉挥刀追打。那个八哥犬一边打人还一边大喊：“我们家小姐呢？放了我们小姐！”
秋亭也来了。
眼看方言也就要挂，有一团紫光冲进战局，正是方雨青。
方雨青来到战局当中，先确认她爸没事，然后冲林思齐眨了眨眼。林思齐冰雪聪明，放开方言也转而攻她：“意慈在哪？”
趁别人不注意时，方雨青小声说：“想救宋小姐就随我来。”然后故意惨呼着朝后摔了一跤。
林思齐果断跟上，方言也赶紧追着去保护女儿。
三个人一路打进内院，到了一座二层阁楼下，方雨青突然扬起一把沙土冲林思齐洒去。
林思齐侧身避过，沙土里的一颗小石子夹着清风打进二楼的一扇窗子里。
林思齐快速看了那窗子一眼，一掌打得方雨青向后倒，他则借机跃进被那扇打破的窗户里。
宋意慈这几天难受得要死了，她的眼前全都是血，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满了黏腻的血。她走动，脚下全是血。伸手，满手都是血。张嘴，满嘴血腥气。她被扑倒，被血淹没。
她喘不上气，想爬起身，却根本起不来。
周围很吵闹，天边的那一丢丢清亮没了，不停追问林思齐是谁的神也消失了。
宋意慈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在这血池地狱里她只想见一个人却不敢大声叫那人的名字，只敢小声喊：“小林……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