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国公难当
成国公府。
一队带着血腥气的大兵‘守卫’在门前，将府中老弱吓得不轻。
成国公一脉长期执掌京营，身为权贵中的权贵，何时受过如此威胁。
偏偏太子以护佑贵戚为名，在兵力不足的当头仍分兵，派往几个国公府。
成国公朱纯臣奉命守卫皇城，得知消息后惊惧交加，立刻驱马赶回府。
京营早就烂到了骨子里，几无能占之兵将，寻常见了贵戚低眉顺眼，更别提见到执掌京营的成国公。
“滚开！”
然而……
当满腔怒火的成国公朱纯臣赶到府邸前时，任凭他如何大呼小叫，门前大兵只一句话——
“太子殿下令我等保护国公府贵戚，任何人不得进出。”
不让进？
不让进就硬闯！
“偏要进又如何！”
他还不信邪了。
“本是看在‘国公’的份上才跟你客气，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等了。”
令朱纯臣没想到的是，大兵不止言语不客气，手上也不客气，黑漆漆的火铳对准了他和随行亲兵，生生逼得一介国公在一群大头兵前不敢轻举妄动。
朱纯臣很是气愤。
“走！”
亲卫不解，家就在眼前，走去哪？
“找太子去！”
……
朱纯臣满城跑，最后在自己守卫的朝阳门前，寻到了正在慰问守城将士的太子。
在朝阳门前，聚集了一群贵人。
众人同他一样，全是来找太子，连原因都丝毫不差——
有家难回！
朝阳门本是由他驻守，自觉回到大本营的朱纯臣甩开膀子径直往前走。
刚往前走几步，禁卫便将其拦住。
“让开，我要见太子！”
禁卫不许。
这下朱纯臣明白为何一群人都在下头等着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子来了一个调虎离山，将他从朝阳门调走，趁机带人拿下朝阳门的控制权。
太子太卑鄙了！
可是在黑漆漆的枪口前，他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何人吵闹？”
城上有人问话，朱纯臣扯开嗓子喊：“臣成国公求见太子殿下！”
没多久，一个禁卫下了城楼，来到他面前。
“殿下成国公上城一叙。”
见成国公上去了，其余权贵急了。
“我们呢？我们也有要事求见太子殿下……”
只是，他们的呐喊起了反效果，禁卫毫不客气的呵斥众人，“岂可在殿下面前喧哗，噤声！”令他们闭嘴。
在刀枪的威胁下，众人识趣的闭上了嘴，无奈看着成国公在落日余辉下的身影一步步上了城楼。
初一见到太子的时候，朱纯臣十分怀疑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太子。
这不怨他——
原来的太子一身儒雅气，打扮得体，就是寻常打扮，一言一行也能让人一眼瞧出是个儒家公子。
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人，一身戎装染得满是血污，光是站在跟前，那股血腥味已是十分刺鼻，脸上几抹未擦拭干净血迹隐约可见。
同将士交谈间，不时蹦出几句“狗什么”“彼其娘之”等粗鄙之言，与坊间汉子打成一团，好不热闹。
这哪是太子，分明是一粗鄙厮杀汉。
朱纯臣有些呆了。
直到人到了身边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臣成国公朱纯臣拜……”
只是话还没讲完，一只大手扶住了他。
“成国公乃国之重臣，无需多礼。”
“国公此番寻来，是发现了奸贼，还是贼人又进攻了？”
朱纯臣有些尴尬，他一个成国公来找太子，所谓之大事竟是——
求殿下让臣回家！
实在让人说不出口。
“臣……臣斗胆，敢问殿下可是不信我等老臣。”
老狐狸！
朱慈烺暗骂一声。
信与不信都不是合适的回答。
朱纯臣万历三十九年袭爵，崇祯三年加太傅，就连总管京营，历经三朝，一直恩宠不断。
官场浮沉半生的老狐狸，果然不是能轻松对付的人。
“成国公可信，人有天命！”
已读乱回。
在十五次轮回中，从下面那些阳奉阴违的官员身上学来的招数。
朱纯臣一愣，似是很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
“臣一介凡夫俗子不通神灵，此等事，实乃不知。”
华夏天最大。
皇帝自称天子。
只有天的儿子才有天命，才是天命人。
忽悠，接着忽悠……
正经人都知道，那是忽悠人的话术。
他经历了三代帝王，从来没看见什么天命。
信或不信都不是合适的回答。
不论回答信或是不信，太子下句话他都能猜到会说什么。
信是大明有天命，不信就是大顺有天命。
回大明有天命，一旦城外叛军真打进来了，他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眼下大明还在，太子掌握兵权，张缙彦的首级白日才在各个城门前展示了一遍。
太子是真的敢杀人！
所以，不能回答。
问，问就不知道。
为官者，首要之事是做——不粘锅。
万事不粘，自然无劫无难。
话音刚落，一旁的将士瓮声道：“末将以为天命在明！”
得，提前安排好人了。
朱纯臣虽然还不清楚太子的目的，却本能的觉得，有一个极大的危机将要发生，而且就在当下。
岂不见，周围的将士尽是太子的人。
咕噜~
不会是……
汗！
背上冒汗了！
“成国公可是对大明没信心了，觉得这城守不住了……”
朱纯臣不等听完整句话，不顾礼仪，强行打断：“臣世受国恩，一心向明。”
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是太子的手，再朝上看去，是一张十分和善的脸。
“我知晓，父皇也知晓，所以才挤出人手护佑你府中妇孺。”
朱纯臣不知太子打得什么主意，却也晓得，现在该谢恩了。
“臣谢陛下恩典。”
“父皇交代我了，说不用急着写，还有事请国公出面。”
来了！
朱纯臣心头顿时一紧，能让太子大费周章的事，定然不会是小事，说不定生死就在一句话的功夫中。
汗！
又冒出来了！
“天命不显，使人疑惑，父皇欲请百官勋戚夜往宫中，瞧一瞧什么叫——”
“天命！”
朱慈烺一字一顿地吐出“天命”二字。
朱纯臣眨巴眨巴大眼睛，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有问题，还是说太子……脑子有病！
上有固执的皇帝，下有神经的太子。
他这个国公难当啊。
你说，骗下面的泥腿子，怎么还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成国公不愿意？”
朱纯臣浑身一激灵。
“不，臣只是太过震惊了。”
“震惊？震惊的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