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构幻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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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哑巴

那两行由墨汁形成的文字当下的状态是这样的。

【你是我很亲近的朋友,所以此时的你记起了我昨天交代你的事情。】

这一行显得略长的文字虽然一直在缓慢地失去色泽,可它依旧显得异常清晰,似乎要过上很久才会彻底消失殆尽。

至于【门里不是你。你是谁。】这一行猩红色的、阴气十足的暗红色字体,虽然像极了恐吓信,也着实往外渗透着丝丝缕缕阴冷诡谲的不祥气机,可它也就是这样了,属于它的时间仿佛凝固不动了,这一行文字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定格在了那里,悄无声息地。

傲慢耐心地等待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第一行字终于模糊了起来。

可它只是一如既往地继续褪色下去。

傲慢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字迹变红是一种目前来看属于不可知晓范畴的结果的话。

那仅仅是、也只是褪色又意味着什么。

如果我假先笃定第二行的猩红色的字迹是一种支线的危险或者惩罚的话。那第一行始终没有内容变动却持续褪色的字迹是这里的主线的规则呢。

那会是什么。

抹杀。

傲慢的手再次发在了把手上。他轻轻叩动把手。

门开了。

他看着门外杵着打量起他的人微微一怔。

……

一个时辰前。

色欲恢复意识时,发现她处在一栋破旧的烂尾楼的楼梯上。

不对劲。

我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发现她自己竟然以一种抽离的视角看着那一具看起来没有丝毫灵性的躯壳在自行地行动着。

她一步一步地僵硬地往楼上走去。给人一种单机游戏里行为模式相对固定、显得没有那么智能的npc一样。

她的意识剧烈地挣扎着,似乎想夺回身体的操控权,却无奈地发现这一切根本就没有一点儿起色,显得她的努力分外徒劳和可笑。

因为毫无意义。

既定的结果也没有丝毫改变。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楼道里以一种提线木偶般僵硬的姿态拾阶而上。

这一层坐落着门对门的两户人家。

她停在了其中一扇门前。

“咚咚咚”

…………

方才的敲门声响过之后,门外就没了一点儿动静,屋内就剩下个怪吵的又没个开关键的破电风扇“嘎吱”来“嘎吱”去的。

门开了,傲慢神色惊讶地跟眼前这个显得异常呆板的女人对峙了几秒。

他看着对方那毫无一丝情绪波动的眸子,试探地开口喊道。

“色——”

色欲纤细的指节间夹着一断刀片,以迅雷不及之势捅向了傲慢的口舌之间。

凝滞。

傲慢瞳孔紧缩,他的能力失效了!?

“——欲。”最后一息间,剩余的那一个音节才堪堪吐出。

刀片在口腔中迅速地搅动着,在血肉中横向打横一刀,一截舌头就被割断并挑了出来坠落到了地面上。

……

被敲着门的那一户打开了门。

昏暗的室内走出了一个没有脸的人形怪物。

色欲发现她的身体并没有行动,只是杵在那儿和对面的怪物对峙着。

但她心里无端地感觉,只要对面的怪物一发出些什么动静,她的身体会立即对眼前的敌人发起最为凌厉的攻势。

等等。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的敌意?

还有为什么身体的本能告诉我,只是去割去那个怪物的舌头……

按我平时的作风,不应该是一刀封喉吗?

有点ooc了,她刚想发笑,却发现对面的怪物嘴里竟然吐出了两个异常熟悉的字节。

“色——”

“——欲。”

她眼中怪物的形象倏然间变成了首席的模样。

“不要!”她的意识疯狂地扭曲着挣扎着。

在最后一个字节响起的时候她分明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意识已经挣脱了束缚,被不知名存在役使的身躯中也存来了黑洞一般的巨大吸力,在迅速地把她那愤怒的意识往回拉扯着。

可是,太迟了。

她的意识挤出了鸠占鹊巢的半透明无面人怪物。

它的意识体暴露在了阳光下,不知道是因为接触了空气中的什么成分,它半透明的躯体发出了“滋滋”的轻微响声。

还没等到它反应过来,好痛苦地哀嚎几声来刷刷自己的存在感,就被一根不知道从哪儿倏然探出来的纯白色、丝线般粗细的触手给迅速地从头颅到脚尖地整个儿的洞穿,它半透明的躯体迅速干瘪,直到化为零星飘散在半空中的微小光点。

色欲的身体颤抖着,眼中充斥着自责与痛苦,原先手指间紧紧攥着的刀片也“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上。

她用微微发颤的手轻捂着嘴,看着做出了一个字口型的首席。

“神。”

傲慢神色依旧平静。他看着眼前神色波动剧烈的色欲,眼中似乎荡漾起几分别样的神采。

他看着掉落在楼层地面上的刀片。

俯下身子,把它捡了起来,他用食指与拇指夹着它,把它举起,放在了他的眼前,仔细地端详着。

没有血。

刚才舌头被剜去的时候也没有疼痛。

他的唇角挂起了一抹笑意。

他大概明白在色欲眼里自己刚才的样子了。

至于具体的,也许得等下次才会知道了。

毕竟,现在的自己。

可成了一个开口只会发出“嗬嗬”的可笑声音的哑巴罢了。

他没有理会在原地情绪似乎有些失控的色欲。

因为他知道,这姑娘向来不会沉缅于悲痛,因为她睚眦必报,所有的苦痛与悲伤终有一刻都会化作她那极致愤怒的燃料。

他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他再一次回到了狭小的出租屋内。

径直地走到了那一张色泽斑驳的老旧木桌边,拿起了桌面上摆放着的那几个灰蒙蒙的玻璃瓶子中的一个。

他捻起一段衣角,拿着它反复地擦拭着玻璃瓶的瓶身。

被擦得光洁蹭亮的玻璃瓶中静谧地倒映着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傲慢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庞。

原来只是视觉的欺骗吗。

傲慢看了看那一尊诡异的神像,祂坐着的那片莲台愈发清晰起来。

是一颗被剜出来还滴着血的巨大眼珠子。

“铛。”

“铛。”

巨大的钟声响彻了整片世界。

【你是我很亲近的朋友,所以此时的你记起了我昨天交代你的事情。】

在失去舌头的那一刻。猩红色的字迹就已经化作了沫影。

而当钟声响起之时。

第一行浅墨色的字迹褪色完全了。

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片光洁的透明。

傲慢知道。

第三声钟响。

是他的丧钟。

“铛。”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