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仙逝
方维安打开院门,果然娘亲的身旁坐着迟未晚的身影。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老一笑笑得合不拢嘴,甚至没发现院口多了个人。方维安有些吃味,故意加重了脚步,还咳了几声。
江若英听到声响,抬头看了一眼抽空回了句:“你回来了啊,我和未晚吃过了,菜饭在灶台上热着。”
方维安气得牙痒,这要是平时,自己热了冷了,娘亲都会心疼得不了。短短几天,迟未晚成了她的亲闺女,自己倒像是捡的。
听到院里的欢声笑语,方维安原以为自己定是个嫌弃的模样,可水缸映着的那人却弯着嘴角。他眨了眨眼,那人也跟着眨眨眼,嘴角的笑意也没减下分毫。
家里多久没传出笑声了?方维安记不清了,也不想数清,他只想好好珍惜当下,将院中的一景一物都深深在藏心里。他这才发现,幼时砍下的梅树,早已长出了新的枝干,枝丫上结满着小小的花苞。
他想:终于要迎来个不太冷的冬日了。
“砰砰砰!”
砸门声在雨声尤为清晰,江若英在雨天就因为腿疼难以入眠,都是咬着被子捱到天明,生怕吵到方维安的歇息,害得他白担心。倒是迟未晚一眼就看不出不对,日日带来药膏来按摩,今日反而睡得十分香甜。
“砰砰砰!方学子快出来啊,伍院长出事了!砰砰砰!”
又是一阵敲门声,江若英瞬间惊醒,喊了声:“小安。”
“没事,娘,我去看看。”
江若英难以安心:“小心点,别被骗了。”
方维安一开门,发现是跟在伍院长身边的书童,背上都湿透了,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看着可怜无比。
他刚想拉着书童进去喝杯热茶,书童拦住了他,哭着说:“方学子,伍院长要不行了,他、他让你过去。”
“不行了?”
方维安想起伍院长是有些日子没出现了,偶尔几面,脸上扑了厚厚的胡粉,看不出什么。只是神情有些疲惫,他也不好多问,简单问候几句便退了下去。
车夫高高举起马鞭,马儿嘶吼一声,高高抬起马蹄,溅起水花,方维安坐在车厢里,心也止不住的焦急,脸色苍白无比。
原本还在哭泣的书童,反而凑过来安慰他,“方学子,不怕,伍院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伍院长这么好的人,上天不会带他走了。”
“是啊,那么好的人......”
方维安眼前却浮现起那个冬日,麻衣,白布,棺材,还有娘不愿让他见到那人的最后的样子......
“他怎么来了?”
伍仕林不悦地看着赶来的方维安,衣袍上甚至还湿透了一片,他刚想喊人将他赶走。
躺在床上的伍院长招招手:“是小安来了吗?快过来。你们都下去。”
“爹!”伍仕林不满地喊了声,剩下的话都被娘的刀眼给咽了回去,气得转身走了。
伍夫人歉意地冲方维安笑笑,快步赶上伍仕林。只是那笑浮于表面,眼底藏着的厌恶让方维安低下了头。
“我是爹的儿子,还是那臭小子是爹......”
门被合上,隔开了门外怨语。方维安连忙走上前,扶着伍院长坐起来。伍院长喘着气,脸色透着一股死气,呼吸浅淡似无。
“院长。”
伍院长艰难地抬起手,又因为泄力放了回去。他抬头看向红着眼的俊俏儿郎,有些恍惚,脖子像是被掐住般,喊了声变调的“凤节”。
方维安皱了皱眉,“院长是我啊,我是小安。”
“哦,小安啊。”伍院长费力喘了喘,干笑一声,“我刚刚梦到风节来接我了。”
“你都这么大了啊。”
方维安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哽咽着说:“如果没有您,我、我也活不到现在。”
伍院长费力地拍了拍他的手,眼神十分复杂,“别这么说,当年是我对不起......”
“夫君!郎中!快来!”房门突然被打开,伍夫子站在房门大喊着,盖住了伍院长的声音,方维安没有听清,他凑上前想辨认,却被伍仕林一把撞开,哭着握住伍院长的手。
风声,雨声,嚎哭声,脚步声,周围嘈杂无比,方维安被下人撞得晃了身形,却努力盯着伍院长的口型。
可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像是一口气喘不出来,脸被胀成紫红,消瘦的脸边凹陷着,双眼瞪向方维安的方向,抖着嘴唇。
周围的哭喊声瞬间变得更大了,伍院长仙逝了,死相及其不雅,死不瞑目,张着嘴。伍夫人下令不许大家嚼舌根,亲自上手合了起来。
方维安胃里翻滚着,甚至有些喘不出气来,伍院长刚刚想说什么?
伍仕林一把将他推在地上,用手指着房门:“快滚,你给我滚!都是你,是你害死我爹的。郎中本来说还有救的,都是因为你不详,你为什么要来!快滚!”
“仕林!”伍夫人坐在床头冷冷地喊了声,脸上依旧挂着刚刚歉意的笑,“小安,仕林他现在难免情绪不好,要不你先回去吧。林管家,备马车!”
几个小厮上前把方维安扶了起来,塞在马车里,将哭声丢在了身后,他刚到家,就见娘亲捶着腿在屋内等着他,他喘了口气,调整好情绪走了进去。
江若英骇了一下,“你的脸怎么回事啊?”说着就起身拉着方维安坐下,拿出药箱处理起来。
方维安侧了下头,“娘,伍院长仙逝了。”
“那你怎么回来了?现在那里正缺着人呢!你这么看我干嘛?”看到娘生气的眼神,方维安摇摇头。
不是这个,那他在说什么?
江若英见方维安好在走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掐了他一把,“人家伍院长看在你爹份上,帮了我们多少!现在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回来呢?你想我死后还被你爹戳脊梁骨吗!”
方维安疼得往后一躲,心里生出抵触,不愿再去那里,偏过头:“娘!我现在过去也是添乱,况且,”他顿了顿,摸上脸上的脸,摆出一副难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