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诀别之语
瑞典的海岸上
“王子，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快醒醒，快醒醒，你会好起来的！”
小美人鱼爱丽儿不断地将自己的嘴送到卡文英的嘴上，同时按照指示按着他的胸口，上下换气。
卡文英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逝，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些被他所忽略的琐事。
七海王国的公主们对他所发出的邀请，直接唱出了他的真名，这并不是她们主动想要呼风唤雨的作为，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注定要前往亡者的国度。
在被暴风雨卷进大海以前，他就已经身中剧毒，因为在海王宫殿这种断绝了现实世界规则的地方，他才能够完好无损，他才能够活着。
离开海王的宫殿，其实就是自寻死路。
“爱丽儿，我想我就要死了！”卡文英摸着爱丽儿的鱼尾，语气中带着一种悲伤。
他将爱丽儿带到了人类的世界，想要让她在人类世界好好生活，可是现在他却要弃她而去。
“王子，福丁布拉斯王子，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人类的寿命是有五十年的。
我听我奶奶说过，如果能够让你活下来的话，我愿意将我的寿命分一半给你。
不，我甚至愿意和你共同活五十年。”
爱丽儿眼眶里饱含着热泪，却始终未曾掉落下来，她扑在卡文英的怀里只是干哭，柔软的身体摩擦着卡文英的身体，往日这些都促进生命力旺盛的手段，现在完全没有了作用。
“冷，好冷啊！”
卡文英说着，即便是穿越过两次，现在的他依然是一个肉体凡胎的凡人，在这个没有太阳的极夜中，他的身体是如此渴望着温暖。
“你不会冷的，有我在的！”
爱丽儿看着身体发青，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卡文英，她看了一下海水，没有任何犹豫，做出了生平最大胆，即便是她的姐姐卡萝尔也不曾做下的决定。
她将卡文英搬到未曾被雨水打湿的沙滩上，然后义无反顾地自己也来到沙滩上，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解掉卡文英被海水打湿的衣服，双方肌肤相亲。
鱼类是只能生活在水中的生物，人类虽然能够在海中短暂生活，但是他终究属于地上世界，需要冲出海面在地上换气，人鱼也能够短暂离开水中，来到海岸的露出来的浮石上，可是她终究要回到海里。
人鱼没有双腿无法在地上走路，就算通过蹦跶，通过双手能够爬回海水中，可是一个不慎，仍然有被人类当做海妖捕获的先例。
这是很可怕的结果。
小美人鱼是因为相信卡文英，所以才会以美人鱼的姿态，跟着他离开大海，可是现在卡文英都自顾不暇，按照常识是应该回到海中。
可是她不能将所爱之人弃之不顾，哪怕海水退潮以后，她也极难回到海中的世界。
“父亲会骂我的，奶奶也会嘲笑我的，就算是姐姐们可能也不会理解我。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冥冥之中，有一股莫名的伟大力量控制住我的心灵，让我一定要这样做。
或许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爱情吧。
如果牺牲是有必要的，那么我绝不害怕牺牲！”
爱丽儿在心中想道，作为最小的妹妹，她一旦勇敢起来，其果决程度丝毫不输给自己的姐姐们。
没有权衡利弊，也没有计较任何利益得失，无关乎对与错和是与非，她只是单纯想要守护面前这个心爱之人的生命，哪怕只是想要他在生命的尽头能够过得好一点。
只是单纯地想要保护对方，想要守护对方。
她噗嗤一笑，突然间想明白了奶奶和父亲当时是怎么看待她们的，而她又是怎么看待王子的。
这都是对所爱之人的维护。
身体的摩擦，让卡文英的身体变得暖和许多，人也好受许多，这个过程在外人看来或许过于香艳，然而双方都是笨拙地按照本能行动，并没有任何男女的情欲。
“爱丽儿，何必呢？你这样是救不活我的，趁着海水还没有退潮，快回去。
就算你的父亲再生气，恐怕你的奶奶，你的姐姐们也不会让你的父亲惩罚你，何苦为了我这个将死之人，而......”
卡文英看着动作笨拙却格外努力活动的小美人鱼，即便最初是带着利用，他的行为并不算光明，可是面对这样深情的小美人鱼，他也不是没有半点良心。
“你以为，我是为了拯救你的生命而平白浪费自己宝贵的力气，牺牲了自己的求生机会。
不是的，王子，我仅仅是不想让你在临走之前，还要在黑暗和寒冷的世界度过自己最后的微小日子。”
爱丽儿格外认真地说道，卡文英笑容惨白只能打趣说道，“真是尽职尽责的小女奴啊！
我的心思可不单纯，从海中求生的我，为了能够证明我从海中返回，我势必会编一套故事。
落难的王子在海底的世界，凭借着奥丁的眷顾，个人的英勇，大战七海之王，就像孙悟空大闹龙宫，拿到大量的黄金珠宝，还抢走了七海之王的明珠爱丽儿作为战利品，凯旋而归。
你会以我的小女奴身份在挪威各地展览，贵族们民众中都会啧啧称奇。
对你指指点点，当作珍稀之物，而我作为英雄的名声也会传遍北欧，届时我一定能凭借这份威望，当上国王。
很卑劣是吧，明明你拥有如此高贵的身份，是因为爱情才跟着我走。
可是内心卑劣的王子即便拥有高贵的身份，却只是凭借一己之私，损害情人的名誉和清白，既侮辱了你，更亵渎了爱情，做出这样的事，王子也显得卑贱。
身心高贵的公主作为女奴，用高贵来侍奉心灵卑贱的主人，这未免太屈尊，也太倒反天罡了！”
“别说话，我知道你是想气我，让我认清你的真面目可以抛弃你不管，回到父亲的宫殿。
可是我也很聪明的，你都不舍得我饮下魔药，忍受痛苦变成人类，又怎么会伤害我。
小美人鱼的直觉是很灵验的，她的眼睛更是可以看穿人的心灵。
只有用这个故事，才能让我的身份合法化，只有用这个故事，我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你的王国。
对于真正有本事的英雄，又怎么会在乎功勋，荣耀从来不是窃取来的，是真正的美德之力。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做出一桩桩一件件，让人自豪的功绩。”
爱丽儿咬了卡文英一口，表达着不满，可是这种不满却更像是撒娇，“好王子，自古以来，不是低贱侍奉高贵，也不是高贵侍奉低贱。
而是高贵者对更高贵者俯首，因此王者无敌。
就像是《夜莺》故事中的夜莺那样，不在乎皇帝给她的仆人，不会在乎给她的黄金笼子，她想要的只是要一间距离皇帝，距离自己知音近的屋子。
因为他是一位贤明的皇帝，夜莺在田野能生活，在山林能生活，在宫殿同样能生活，如果民众诅咒皇帝，她不会心无芥蒂前往皇宫，在她进宫以前，她一定也会对皇帝青睐已久。
就像奶奶故事中为我讲述的白马王子，我也心向往之，直到遇见了你。
我不要漂亮的丝绸，不需要黄金的首饰，更不在乎众多的仆人，我想要的只是靠近你更近，和你睡在同一个房间的待遇，哪怕你的床榻下。
我生活在黑暗寒冷的海底世界，你就像太阳一样，仅仅是靠近你，我都会觉得幸福。
野外的草民，能在一位如此高贵之人的面前聆听圣训，我又有何所求呢，只能感叹三生有幸！”
爱丽儿说着动人的话，在她原本就优美的声音面前，这简直就像是仙乐一般，她不会拉丁文，也不会挪威的文字，以人类的角度来说，她是一个文盲，然而凭借本心说出了最让人感动的话。
“小女奴，回去吧！”卡文英说道，“违抗自己主人命运的奴仆是不合规的。”
“飘零半生，未逢明主，如蒙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爱丽儿，别这样！”
“我以能够侍奉你左右，勉效奔走之劳，视为最大的光荣。”
“你，够了......”
“为挚爱的君王效命，本身就是酬劳，是登向天国的阶梯。接受我们的主仆名分，对待效命的君王，就像是子女和奴仆一样，只为了忠诚和敬爱。
若不能侍奉主上，任何闲暇于我都成了苦役，唯有效劳，才能让我当成人类。”
“爱丽儿，滚！”
“我不走，福丁布拉斯王子，你是笨蛋吗？话本故事里的诗文，你还要我说多少遍。
我不想离开你，哪怕是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也要陪着你度过。”
爱丽儿哭着说道，眼泪化为滚烫的珍珠落在卡文英的脸上，她捂着自己的耳朵躺在他的胸膛上，对于他想说的任何诀别之语都当做听不见。
“我的名字，不仅仅叫福丁布拉斯，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卡文英！”
卡文英心中无奈，他道出了自己的另一个，真正的名字，爱丽儿微微愣住，她听到了卡文英的话，却还是捂着自己的耳朵。
在临死的时候，她不想错过卡文英的任何话，可是又不想听心上人说出的诀别之语，只能假装听不到。
卡文英望向前方，在他的视线范围，前方的沙滩上，原本黑暗的世界笼罩着一片温暖柔和的光。
如同在舞台上，一位身穿白色亚麻衣服的仙女牵着一匹神俊却显得矮小的白马，光着脚在沙子上走着。
此时的她是如此美丽，头上戴着白银的王冠，是那么美颜，美得不可方物。
奥丁的女儿，女武神布伦希尔德来了。
要接我前去英灵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