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太子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穿越女嫡姐自甘成为我的替身,嫁入东宫。
她完成攻略任务后,逍遥假死。
原本对嫡姐不屑一顾的太子却在她死后开始追思亡妻,将我这位白月光弃之敝履。
嫡姐想看我作践倒贴,太子追悔莫及。
可她很快后悔了。
1
我原是五品京官家的女儿。
京城贵女如云,可偏偏是我成为了太子心间不可言说的意中人。
这段不为人知的年少垂青直到嫡姐嫁入东宫,召我觐见时,她决定向我娓娓道来。
嫡姐说,她自小爱慕太子。
曾经,太子无数次造访府上,她使劲浑身解数拖住太子,难与我相见。
十四岁时,太子托嫡姐赠我报国寺的第一支盛开的桃花。
嫡姐却偷偷藏在自己的闺房,始终未向我交差。
同年元夕,太子听闻我喜欢银花火树。
他吩咐京华奉上百年余年来最盛大的烟火之夜。
嫡姐却告诉我,那些烟花不过是皇帝哄贵妃的巧思。
后来,我及笄在即。
太子的拜贴却被嫡姐故意弄丢。
因此府上未能给太子发出邀函,太子以为我恼了他。
最终,我议亲他嫁。
可嫡姐没有将我的婚事转告太子,只叫他傻乎乎地求娶钟家的女儿。
皇后召见我娘,得知我这个二小姐已有婚配,那么太子瞩意的只能是大小姐了。
嫡姐哪怕遭到太子厌弃,终是用尽手段,凤冠霞帔,入主东宫。
高座上,嫡姐说尽陈年旧忆,感慨万千。
可那双与我肖似的凤眼却悄然观察着我的神情。
她试探地问我:「钟灵,你恨我吗?」
我端坐下首,天真茫然:「太子妃娘娘尊贵高华,妾身钦佩,何来有恨?」
嫡姐,我是刚死了丈夫,可我也不至于去抢别人的郎君啊。
2
钟府大小姐从小聪颖过人。
我与嫡姐一母同胞,却相差甚远。
父母赞她,若非生为女娘,可堪金榜题名。
可只有我知道出挑稳重的嫡姐时常跳脱地自言自语,满嘴大逆不道之言。
她身边总有一道奇异的声音,撺掇她成为太子妃,离开这个世界。
无数个苦练琴棋书画的日夜,嫡姐无数次哭泣抱怨,她说她想要回家。
她太伤心了。
所以,我总对太子登门造访视而不见。
太子托侍女们送来礼物,我一概不收。
十四岁的元夕,那场盛大烟花,我能不心动吗?
可心动又如何,嫡姐来自另一个更好的时代。
我不能成为她困于旧世的负累。
所以,当小侯爷登府议亲,我第一次逾距地恳求双亲许我婚配。
我高嫁侯府,嫡姐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
五品京官之女与太子议亲不再算是梦话。
嫡姐并不知道她入主东宫本就是我心甘情愿。
所以,我不恨她。
可下一秒,我却蓦然听到那道总在嫡姐身边出现的声音。
「太子妃攻略已达成,你可以回家了。」
「宿主,为何还不离开?」
我对嫡姐的任务半懂不懂,可我知道对方应是认可她多年的付出。
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对女子不公,名节为重的时代。
这让我难掩欣喜。
嫡姐见过更好的未来,我希望嫡姐幸福,哪怕我并不幸福。
只是我没想到嫡姐不假思索地拒绝。
「不,我不回家了。」
她皱起眉,显然对我的乖顺很是不满。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原文里我这个替身死后,太子马上会幡然醒悟谁才是最爱他的人,白月光倒追也追不回太子的心。」
「凭什么我花了一辈子讨好太子,他马上要喜欢我了,我就要走?」
3
那天,嫡姐特意允我用膳后离宫。
然而偏巧的是带我出宫的侍女七拐八拐,竟将我领到下朝归来的太子李叙跟前。
我心不在焉,行礼时竟手脚不稳,一头栽进隆冬腊月的东宫荷花池。
落水前,我看到太子神色焦急地纵身而下,而嫡姐的侍女悄然收起绊倒我的鞋尖。
我顿时被淤水冰封,如坠无尽深渊的噩梦。
可将我推入噩梦的人是我的嫡姐。
不久后李叙把我捞起来。
他脱下大氅,将我裹进怀里。
那出挑的眉眼结起似水如冰的寒霜。
好一会,我才听眼前的人眼眶通红地质问我:「钟灵,你为什么不挣扎呼救!?」
我惊恐的泪水将太子绯红的官袍洇成涟漪层叠的玄色。
李叙慌乱又温柔地揩去我的泪珠,他的爱意如同他的温度熨烫我的心肺。
「你别哭啊,孤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是哭肿了眼,今晚如何去看元夕的烟花?」
「孤不远千里从江南收购,你会很喜欢的。」
他还是那样蠢。
看不透他心悦之人与心悦他之人都在利用他。
我借他的痴心扶嫡姐上位,嫡姐如今却利用他的真情叫我身陷不伦。
我奋力推开李叙,趔趄着站起身:「太子殿下逾越了。臣妇名节在身,请殿下自重。」
我拖曳着沉重的身子往回走,可荷花池旁却是等候多时的嫡姐。
太子妃冷静自持,她分明将一切尽收眼底,可还是故作关切:「妹妹怎么浑身湿透了,快到姐姐的寝宫更衣御寒吧!」
嫡姐说罢,像是才注意到我身后的太子李叙。
「原来殿下也在啊。」
她那双多情的凤眼在我与李叙的身上逡巡后,好似委屈求全般不作多问。
她这般撮合我与太子,又恰到好处地出现。
按照嫡姐的话说,白月光舞得越厉害才显得她越卑微,将来太子会更疼惜她。
4
我落水受寒。
嫡姐收买太医说我夫君新丧,郁结于心兼而久溺冰渊,性命攸关,不宜走动。
嫡姐借口留我养病,她故作大度地退居偏殿。
李叙却以为我真心寻死。
白日,太子亲自为我煎药,每天的蜜饯都是各国的贡果腌制。
入夜后,他替我掌灯,静静凝视我憔悴的面容。
我的药碗与床榻上尽是龙涎香的气息,嫡姐却纵容他逐渐放肆。
太子强占小侯爷的新妇一事在京城疯传。
我的婆母特来进宫,想接我回府。
李叙拈酸吃醋,上前劝阻的嫡姐却因言行不知何处得罪太子,雪夜天里,她罚跪在东宫门前。
我身披狐裘大氅,走到嫡姐身前为她倾伞挡雪。
我宽慰她:「阿姊,如果你想与太子携手和美,何苦如此糟践自己?」
嫡姐不想回家了,她或许是看到这世间些许值得存留的事物。
她是我的嫡姐,所以我不怪她。
三岁,我们与武将家的皮孩子掐架,爹娘惊惧女儿家悍名远扬,抬出家法伺候。
嫡姐挡在我的身前,说那小侯爷仗势欺人,妹妹想要劝架,只是没拉住她。
之后嫡姐被家法棍打得半月下不了地,我哭得心力交瘁。
她却朝我傻笑:「我总教你男女平等,也忘了教你封建社会男女有别。」
七岁,嫡姐带我出门看花灯,她用攒下的月银为我买来一束细小的花火。
她说,在她的家乡有比宫里绽放的花火还要漂亮的烟花。
人们自由自在,女娘与男子们一样可以随时出门玩乐。
她的世界没有盲婚哑嫁,世人因爱而相知相遇。
我以为只要有足够漂亮的烟花,这世道就会对女子们更好。
可我二十一岁时,我的阿姊想尽办法,要将我奉给她的夫君。
大雪纷飞,衣衫单薄的嫡姐在我的脚边颤抖着抬起头。
她的声音细弱又足够清脆能让我身后的李叙听到她的退让:
「妹妹,阿姊都答应你。求你别怪阿姊,阿姊这就把太子还给你好不好?」
5
嫡姐的眼神似有所指。
我回过身,瞥见独自来寻我的李叙。
临寝时分,太子听闻我贸然不见踪影。
他慌忙寻来,此时正是墨发披散,外袍也只松松挂在双肩。
李叙的双眸沉凝阴森,我下意识向他解释:「不是这样的。」
嫡姐却在一旁碰碰磕头:「殿下,臣妾也是一心为您,您饶了臣妾吧!」
「臣妾本不欲再提陈年往事,可我实在不忍心殿下被这样的女人蒙骗。」
「当年,您求娶钟家女,可是妹妹听闻皇后失去圣心,恐影响太子之位,成王败寇,这才匆忙嫁进侯府。」
「前些日,臣妾怜她丧夫,好心召她进宫叙旧,可她失去夫家依仗,逼迫臣妾让出太子妃位。」
「臣妾不从,她便略施诡计,坠池称病,久住东宫,妄图引起陛下垂青。」
「就连今日,臣妾忠言逆耳劝您早日将灵妹送回夫家,她却跑来落井下石,要臣妾少管闲事。」
嫡姐梨花带雨,字字句句逻辑清晰,不若是早已在心中排练过无数回。
我为嫡姐撑伞的手僵在原地,浑身如寒冰触骨。
满天的雪落在我的眉眼,我仿佛再一次被人推进那寒冷污浊的莲池。
雪地里,嫡姐诉尽莫须有的坎坷不平。
可她的心里与那道声音嘀咕:
「原文不就是这样写的么?她刚死老公,太子对她那么好,她早就动心了,巴不得我赶紧腾位置给她,我这不过就是把她想的说出来而已。」
那道声音却不能理解嫡姐攀扯我的用意:
「可是太子现在肯定不信你,这如何能让他们离心?」
「系统,你不知道一句话吗?怀疑不会死去,它只会生根发芽,直到有朝一日彻底爆发。」
嫡姐恶毒地期许我也一同卷入她与李叙的爱恨情仇。
我与嫡姐同为一族姊妹,我不能戳穿她在太子面前的谎言,连累全家获罪,唯有苍白辩解。
「殿下,太子妃雪夜受罚已是神志不清,她说的不尽为实。」
话音刚落,嫡姐的眼珠灵活一转,她作势栽倒在雪地。
不知何时,她的身下已是血迹斑驳。
6
太子妃受罚昏倒。
李叙却说,这些都不过是嫡姐哗众取宠的手段。
他说他不放我出宫乃是因为宫外的恶婆母。
侯府高门显赫,婆母一直不悦我出身低微。
小侯爷死后,她怨恨我克死她的独儿,每日对我动辄打骂。
李叙在我落水后意外看到我的伤痕,他早已得知我在侯府的艰难处境。
今日婆母进宫,李叙让她吃个闭门羹。
嫡姐却为李叙的声名着想,请求太子让我随婆母归家。
太子不依,争执间嫡姐不由分说地自请受罚。
然而这却让婆母出宫后大肆宣扬太子对我爱而不得,金屋藏娇。
我这个新妇不顾亡夫,妄图攀上太子姐夫的高枝,而嫡姐则是天可怜见的东宫原配。
我名声尽毁,李叙原本震怒不已。
可遭到太子百般厌恶的嫡姐却在罚跪宫门后下红不止,一度性命垂危。
李叙不耐烦地替她请了太医,诊脉后他却得知嫡姐曾怀有身孕。
只是那一跪生生不仅导致嫡姐腹中的胎儿流产,连她的身体也一落千丈。
李叙顾不上愤怒,他愕然又悔恨地来到太子妃的榻前,宽慰嫡姐:
「太子妃,往日是孤忽视了你,只要你好好的,孤以后都依你。」
嫡姐深受感动,与他抱在一起。
可她内心想得却是:「呵,什么白月光还不如我身上掉下来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