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入沈府
人市就设在西市的一个角落里,说是设立,其实不过是这些个人牙子一起凑了点钱赁下的一小块空地,相比别处这里连一块树荫都没有。
人牙子各自驱赶着自己的“货物们”,到达位置之后也不叫卖,只拿出一捆茅草,一根根挨个插到“货物们”的头发上,有要买丫鬟仆从的看到了自然就会赶来询问。
熙熙攘攘的人流裹挟着嘈杂声,涌来一阵阵热浪。正值炎夏,姜皎一群人在太阳下晒得汗流浃背,有几个年纪小的甚至已经晕过去了。
姜皎重生后这幅身体一直不大康健,等了这大半天,她觉得自己马上也要倒在这了。就在她眼冒金星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中年男子来到他们的摊子前。那人穿着褐色缎袍,腰间挂着一块木质腰牌,腰牌上刻着菱纹,上书“忠阳侯府”四个大字。管事的见这人通身气派,料定这是个大买卖,赶紧堆笑迎上去:“先生是要买人?我这里的货好着呢,就是没太收拾,其实一个个长得水灵着呢!”
中年男子对于管事的恭维似乎是司空见惯,连眉毛都没多抬起来一分,语气傲然:“五个小子,五个姑娘,挑听话机灵的来。”
还真是大买卖!这真真是财神爷来了!
管事的利索答应着,像抓鸡仔似的把一个个符合条件的扔出来,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就选好了。
这其中没有姜皎。
我看起来很不老实还是很不机灵?
姜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在刚刚花杏儿都被选出去了,她还痛快地和她道别,相约江湖再见。
中年男人简单看了眼这些少年少女,觉得还挺满意,干脆地付了钱。不过他也并不是第一次办这种差事,有些人牙子心眼多,会故意留一些更好的,等快散市的时候高价叫卖,一些老财主就会买回去做通房丫鬟,甚至直接娶回家做不知第几房小妾。
姜皎哪里知道人牙子卖人还有这些阴私,只见一双黑靴子停到她跟前,原来是中年男人踱步到她这里了。
“你把头抬起来。”
姜皎抬头,那人仔细端详了一小会,似有所思。随后他摸摸藏在袖筒里的私房钱,一咬牙也递给了管事的:“就这些,这个我也带走。”
管事的是一万个愿意,他正愁呢,这个姓姜的女娃娃一天天病殃殃的,还和那个花杏儿一样能吃,赶紧甩手出去才好呢!
峰回路转,姜皎又和花杏儿一起了,她悄悄对花杏儿说:“杏儿,又见了,看来有你的地方就是江湖啊!”
新东家是忠阳侯府,中年男人带着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侯府后门,这一路上姜皎也知道了这人的身份。他叫赵宏义,是侯府的采买。要说有点什么与众不同的,那就是他还有个姐夫,是侯府的大管家。
赵宏义把他们安顿在杂役院,男的住东边厢房的大通铺,女的住西边厢房的大通铺。花杏儿拉着姜皎率先占了边上的位置,姜皎不解,她就开始滔滔不绝:“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通铺中间最热乎,但中间也最挤,等大家都睡着了,迷糊着往中间滚的时候,你说你咋办?”
姜皎目瞪口呆:“可边上冷啊?”
花杏儿像看白痴一样:“柴房草屋你都睡过,还怕冷?”
姜皎无语。
此时门口进来一个婢女,她来送衣裳。这是主母定的规矩,凡是侯府中人,家丁穿绀色短打,丫鬟婢女着浅青襦裙。
花杏儿从没穿过这么讲究的衣服,她招呼姜皎打水梳洗,想快点换上。姜皎不禁失笑,她也有些嫌弃自己身上这件破烂的灰色布裙了,于是赶紧拿上水盆跟上花杏儿。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几许余晖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姜皎重生这几日以来,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现在这张脸。
真是命运的安排啊!
这副身体不仅名字也叫姜皎,就连长相也和自己前世有七分相像。不过要是仔细端详,前世的自己更加柔婉,外人见了总是要多和她谈论些诗书,而此时的自己眉眼间多了几分开朗。
明眸皓齿,容色娇艳,再加上姜皎从容的仪态,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个官家小姐。
花杏儿凑过来看着姜皎,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拧着眉头纳闷道:“咱俩穿的一样,你咋好看那么多?”
姜皎打趣她:“天生丽质,你是赶不上来了。”
花杏儿气得张牙舞爪,扬言今晚要多吃一个馒头。
书房外,大管家齐斌给侯爷和夫人报完这月府上开销才退出来,就让自己的小舅子赵宏义拦下了。
“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齐斌瞟了赵宏义一眼:“手头又紧了?”
赵宏义忙说:“姐夫,前一阵你说的那个事我给您找到个解决法子!”
“哦?说来听听!”齐斌感兴趣了。
就在半月前,侯爷交代他去给新任尚书令沈怀召选一份礼,看样子是有拉拢之意。可凭他多方打听,这位尚书令大人一不好钱财,二不慕虚名。自五年前中举授官之后,更是谁的门下都没有投靠,硬生生去南省治了五年水,靠着实打实的政绩才升迁回京。
“姐夫,那沈怀召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赵宏义道:“今儿我出去采买,还真叫我遇上个美人胚子,你说要是我们把她送进去……”
齐斌捋捋胡子:“这……”
赵宏义劝道:“我们偷偷先把人送去,要是留下这事就算成了,要是退回来,我们也不亏啊。”
齐斌深以为然,于是第二天一早,姜皎就又换了个东家。
她今天被指到了沈府书房洒扫,其实书房已经很整洁了,所有的书卷都按照经史子集分类摆放,博古架上的瓷器泛着莹润的光辉,只是案几上铺着一张纸,上边是此间主人随手练习的字。
姜皎本就喜爱书法绘画之道,前世也见过不少文人墨客的作品,但像这样结体清瘦的字迹却是头一回见。
这字一笔一画尽显骨力,字迹洋洋洒洒,没有一丝刻意做作。
案几上散落着几支毛笔,姜皎顺手拿起一支白玉笔杆,在纸上试图模仿几个字,全然没注意到有脚步声走近。
直到阴影盖住了姜皎的影子,她才猛然回头,笔杆落在案几上滚了几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断了。
姜皎与来人愣愣对视着,那人神情奇怪:“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