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蛛丝马迹
段九把姜皎带回自己住处，一幢普通草房，离城里有点远。
姜皎不着痕迹打量，虽然不是什么富裕之家，但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懂得把屋子收拾整洁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我此番前来，是有些事情求教。”姜皎开门见山：“还请段大哥帮忙。”
段九默然，抽出一把条凳示意姜皎坐下，自己坐在她对面，好一会才开口：“你先告诉我，繁姑娘是不是出事了。”
姜皎点头：“昨日夜间，她宴会上刺杀段世忠，如今人在京兆府大牢。”
段九顿时一脸焦急，眉毛拧成麻花一般，拍着大腿愤恨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怎么就不听劝呢！”
姜皎静静等眼前的汉子情绪平复才开口：“此时姜繁已在狱中，若想救她，你需得认真回答，不能有一点遗漏。”
段九叹口气：“我想救她没错。不过，你是何人？”
姜皎道：“姜家故人。”
“欲盖弥彰？”段九道。
“见谅。”
段九见面前女子落落大方，眉宇之间和姜繁倒是有几分相像，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你是来问我家老爷和岑公子的吧？”
“你既然来问，繁姑娘应该与你已经说了一些了，那我就再说点别的。”段九道：“其实岑公子很少来府里，老爷每次与他会面也总是选在夜间。我不识字，但六年前有那么一阵儿，老爷总是差我给城外庄子送信。我寻摸着，富家公子果然与众不同，来京探亲还得偷偷摸摸的。”
“后来，我认识了繁姑娘。她总寻思着要和我家老爷说上话，我这么多年帮老爷跑腿，自然知道老爷不像人们传的那么和蔼可亲，所以总是劝她，也不大和她说有关段家和姜家的事。”段九的一只手攥紧：“我真后悔！那天怎么得了点赏赐就得意忘形和她说了岑公子的事！”
姜皎抓住一个信息：“你是说，岑子昂在城外有个常住的庄子？”
段九道：“是我们老爷的庄子，因为夫人喜欢，所以就用作夏日纳凉的去处。”
姜皎若有所思：“庄子在哪？”
段九如实说了，姜皎利落起身准备离去。段九却把她拦住，期期艾艾地说：“姑娘，我段九没本事，能帮的就这么多。你……麻烦您救救繁姑娘！”
“本当如此。”姜皎说完就往庄子赶去。
城外庄子。
尹玉珍是庄子的掌事娘子，往常风光得意的她此时却愁眉苦脸。大暑就快到了，这几天她一直忙活着指使下人把庄子收拾出来。往年差不多这个时候，老爷和夫人就要来庄子上消暑，伺候好了他们就有大把的赏银，可谁想大清早就有人来传信，说老爷最近身子不爽利，不来了。
“也不知是哪路瘟神坏了老爷的身子，快走快走！”尹娘子双手合十祈祷。
“娘子，你在做什么呢？”
尹娘子正闭着眼睛念叨，忽然感到眼前的光被挡住了，瘪着嘴嚷道：“谁呀谁呀？是哪个不识趣儿的来捣乱？”
她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妙龄女子端端正正站在眼前，她笑意盈盈，眉目如画，难道是哪家的小姐？
“娘子，这位是蒋姐姐。”旁边站着的小厮介绍道：“老爷那边过来取物件的。”
来人正是姜皎。
尹娘子打量着姜皎：“蒋姑娘是吧？我怎么看着眼生？”
姜皎从容一笑，往尹玉珍手里塞了：“尹娘子，我原是在洛河老家伺候的，最近方才随小姐回来。”
姜皎口中的小姐正是段世忠前不久入京的外甥女，赵清仪。
尹娘子琢磨一会，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行，蒋姑娘是吧？要找什么？”
“尹娘子叫我蒋蓉就行。”这倒不是姜皎瞎说，从前姜段两家交好的时候，姜家还真送给过段家一批下人，这个叫蒋蓉的就在其列，听说被赏给了赵家姑娘。姜皎用着这个名字，也是为了日后查起来能隐蔽些。
“我家小姐曾赠与岑家公子一份琴谱，如今已成绝本。大夫人就要过寿，小姐想着弹奏一曲为夫人贺寿，这才遣我来取。”姜皎解释道：“烦请娘子带路。”
尹娘子一听才想起来，夫人就要过寿，自己怎么忘了这档事了！于是与姜皎亲热起来：“蒋姑娘，我们这庄子上的人难得能进城一趟，但心里都惦记着夫人和老爷呢！”
“取个琴谱是小事，我这就让人带你去！”尹娘子指了个小厮：“你带蒋姑娘去岑公子书房。”
然后又歉意道：“我就不陪着了，一会您回去的时候替我向夫人问安啊！”
尹娘子当然不浪费时间了，她要赶紧去准备给夫人的贺礼。不过这样一来，正中姜皎下怀，这事越没人盯着才好。
岑子昂书房就在庄子西南角，是个幽雅水榭。一片柳荫下开着红的黄的花，长着青的草、绿的叶。有几块太湖石在池塘里耸立，湖光波影闪动，别有一番情趣。
姜皎目光冷冷：“当真是处好地方。”
小厮赔笑两声，道：“小人在门外等姑娘。岑公子书房有好些贵重物件，姑娘要小心些，快点出来。”
姜皎点点头，伸手推开房门。
岑子昂应该是许久不来了，开门瞬间，空气里升腾起一阵灰尘，呛得姜皎咳嗽好一阵。她迈步走进屋子，书案上什么都没有，陈设也相当简单。
段九说岑子昂曾与段府有过一阵紧密的书信往来，这样重要的东西恐怕六年前就被销毁了。不过……岑子昂自己的回信，难道会没有废稿么？
姜皎开始在书架上翻找，没有。
砚台下面，没有。
桌角、椅子后面，没有。
难道白来一趟？
姜皎从袖子里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琴谱打算离开，正欲踏门出去，余光猛然瞥见门槛里边处缝隙有一处白色，上面隐隐有墨痕，是信纸！
门口的小厮见姜皎找到琴谱，与她微笑示意。姜皎抓紧扔出袖口随身放着的几枚铜板，叮叮当当，铜板洒落一地。
“看我这不小心的。”姜皎赔笑道：“不用帮忙，我马上就来！”
姜皎蹲下身，趁着捡铜板的空档儿，悄悄把信纸收进袖筒。
与尹娘子告别的时候，她还叮嘱姜皎万万要记得替她向段夫人问好，姜皎只能满口答应。
离了庄子，姜皎赶紧往沈府赶，等到了地方，已经是夕阳西下。
回到住处，姜皎赶紧打开那半张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