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带你们回家
“玄水——”
张重光低声沉吟，环首刀半晌没反应。
就在他纳闷时，一股磅礴的灵力在环首刀中回环、震颤，仿佛下一刻再不倾泻而出，环首刀便会化为齑粉。
张重光抬腿踹开泥胎塑像前的庙门，疾速前冲，腾跃而起，凌空转身斩出一刀。
环首刀单边刀刃在低空划出半弧，雄浑的灵力陡然间迸发而出。
一道至暗的玄色刀芒虚影，卷起地面的黄土和碎石，似秋风扫落叶，如海浪拍击礁石，轰向鬼娘娘。
鬼娘娘面色微变，想举剑格挡时，玄色刀气已至身前，她慌忙调动灵气，稀薄到透明的灵气护罩出现裂纹，勉强挡下了这一击。
恰在此刻。
赵灵雨的剑刃从分神的鬼娘娘头顶，流线般斩向她左臂，随即斜撩回她的头顶，又直剑劈下，三招皆被鬼娘娘苦苦抵挡。
赵灵雨曲臂蓄力，剑柄收至胸前半尺，利剑后缩，然后猛然前刺、出剑。
“横秋！”
赵灵雨娇喝一声，利剑如离弦之箭射向鬼娘娘喉咙。
与此同时，一柄深红色剑影骤然浮现在鬼娘娘身后数尺。鬼娘娘忙催动临近枯竭的灵力形成光罩，试图阻拦这致命一击。
利剑剑尖破开光罩，与刺向鬼娘娘后颈的深红色剑影迅速对撞。
深红色剑影与利剑接触后没入利剑。
利剑刺入鬼娘娘咽喉，破开后在半空盘桓一圈急速下坠，贯穿迅速坠落的鬼娘娘前胸，露出散发深红色寒芒的剑尖。
利剑余势不减，钉在鬼娘娘胸前，一齐压向地面。
“轰——”
鬼娘娘的身躯砸出一丈宽的深坑，赵灵雨手掐剑诀，利剑发出清脆的嗡鸣声归鞘。
半空中她身形微晃，跃到地面上，颇为狼狈的从袖口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枚丹药吞服。
此时，张重光眼皮异常沉重，疲倦感袭来，强打精神朝赵灵雨走去。
“你是张镖师吧。”赵灵雨拱手施礼，“多谢张镖师仗义襄助。”
“魔道邪修人人得而诛之，我去看看孩子们。”张重光清楚，眼下不是邀功的时候。
“等等，一起去。”赵灵雨快步跑开。
过了一会儿，赵灵雨拉着头带斗笠的少女，快步跑回来。
“张镖师！你没事吧。”斗笠少女喘匀了气，出言关切道。
“黄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我不是黄姑娘，我叫薛晴。”
薛晴拿掉斗笠，轻轻摘下面幕，娇嫩的杏脸露出，眉眼如画。她秋水般澄澈的杏眸，俏生生的望向张重光。
赵灵雨一边走，一边和张重光说起大致经历。
两女出了镖局后，半途遇到郑镖师带着四个镖师逃回去，后面跟随两名刘府部曲。
同行镖师折进去一半，张重光心情难免沉重。此时，三人已走到庙门匾额下。
“二位姑娘做好心理准备，里面……”
张重光倒不担心赵灵雨，毕竟她中品境界修为，又一路追踪鬼娘娘，多少也了解他们的残忍手段。
赵灵雨温声道：“薛晴，你要跟着进去吗？”
薛晴不知在想什么，抿嘴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走。”赵灵雨拉着薛晴来到院内。
太过扎眼的尸骸依旧堆在角落。
薛晴曾在街头目睹几天没人收尸的尸体，可细心的她注意到，那堆挂着腐肉的骸骨，生前是一群比她年纪还要小的孩童。
她怔在了原地。
张重光自顾自来到大殿，来到双手被反绑在破庙柱子的孩童们面前，俯身蹲下。
孩童们眼神中有迷茫，有麻木，隐隐有一抹恐惧。
张重光长呼一口气，“鬼娘娘和铜镲都死了。”
他解开套在庙柱上的麻绳结，柔声安慰：“我带你们回家。”
一句话让不应蒙受这等苦难的孩童们放下些许戒备。
“吧嗒。”
一滴泪水滴在静谧的大殿中，滴在张重光身后。
身后的薛晴看到瘦骨嶙峋的孩童们脚腕血淋淋的结痂，眼圈泛红，不禁落泪。
赵灵雨上前，与张重光为孩童们挨个解下脚腕上的禁锢。
薛晴蹲在张重光身旁，给一名面无血色的小丫头，轻轻解开手指粗细的麻绳。
当她看到麻绳与血痂粘黏在小丫头的脚踝上，每一下撕扯皆会让小丫头眉头紧锁，却紧咬惨白的嘴唇不敢哭泣时，薛晴的清泪再也无法抑制，簌簌划过脸颊，空余下一串吧嗒吧嗒的回响。
赵灵雨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倒出十颗丹药，依次喂给孩童们，随后她拽了拽张重光衣角。
来到大殿外，赵灵雨轻声询问：“你这几天探听到什么讯息。”
张重光与她诉说此事也许涉及到苻秦国师，以及一伙山匪被鬼娘娘血洗，不知有没有留下活口。
赵灵雨沉吟片刻，神情落寞的哽咽着：
“咱们先将孩子们送到县衙，不远，十，十几里的路。”
这个时代，专属于世家大族荒唐且美好的遮羞布下，是百姓们“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无力呻吟。
“嗯，等送这些孩子们回家后，再来安葬他们。”张重光视线落在摞着累累尸骸的角落。
三人再回到破庙时已经下午，将无法拼凑完整、分不清归属的骸骨下葬后，夜幕缓缓降临。
围坐在大殿内篝火前，三人啃着胡饼，谁也不吱声。
不知过了多久，赵灵雨率先开口：“薛晴，你打算去哪？”
薛晴摇了摇头，下巴枕在环抱的胳膊上。
张重光往篝火中添了一把枯树枝，树枝噼里啪啦燃烧着。
薛晴嗫嚅道：“赵道长，能带我回山门吗？我想学法术，我想保护像那些孩童们的普通人。”
大殿内一阵沉寂。
赵灵雨思量片刻，“师父招收内门弟子尚需撇鞋问卦，其实，我无权决定。”
“撇鞋？鞋卜？”张重光第一反应是赵灵雨的师门略显荒唐。
“嗯。”赵灵雨毫不在意，话锋一转，“听说你前几天灭杀了一只为祸乡里的狐妖？”
“我只是协助不咸山两名弟子而已。”
赵灵雨满腹疑惑：
“协助？怎么和我听说的不一样呐，张镖师谦虚不居功，嗯，一定是这样。之前薛晴猜测，张镖师是为了救刘构才毅然决然跑回去，而且伏威镖局上下貌似对刘构颇有微词。”
赵灵雨出言试探：“张镖师，刘构与伏威镖局有什么嫌隙吗？”
张重光心思巧捷万端，眼帘低垂，故意表露出悲伤的神情。
“唉，人都死了，尘归尘，土归土，说这些干嘛。”